论及台湾画家欧豪年作品的神髓及风采,有人说是“工意并行”、“与古为新”,深得中西画理之个中三昧。欧豪年不仅山水、花鸟、走兽、人物皆备妙法,而且诗文、书法造诣过人。在广州展出的七十余幅作品中,他的人物画占很大比重。这说明了一个重要现象:自居古泉、高剑父、高奇峰、陈树人及至欧豪年先师赵少昂岭南诸家,欧氏是“岭南”传人中最全面而集大成者。特别是在人物画创作方面,表现出深厚的传统文化与人文精神,为承接中国文人画衣钵做出了令人瞩目的成绩。
故而,想到欧豪年所作两幅面壁图。一幅《达摩面壁》(见右图),作于1990年,现藏台北岭南美术馆,一幅《跏跌》,作于1966年,是画家不同时期的代表作。两者描绘的人物虽然主题、立意及姿态相似相近,但在形象造型和笔墨技巧乃至诗文造诣上大相径庭。首先,由人物造型上看,《达摩面壁》里的达摩,浓眉深目,隆鼻垂准,粗髯连鬓,加上黑漆般瞳子炯目,十足印裔高僧像,使人萧然信服。而早其近卅载的《跏跌》,人物只得七分藩僧,三分中土的气质,显见欧氏彼时尚无心仪的典型。只是在吸纳水彩画的手法,轻描淡写,强调了体面光暗的渲染,不见传统用线的痕迹。
回到《达摩面壁》的头像看,人物的面庞及五官轮廓,用线中锋老到,尤其是额颅部位的一笔,起伏提按、由实转虚。加之由焦墨浓须向细笔淡墨的过渡,再次令人对“岭南画派”折衷中外画艺的叹喟。细而自颈胸以下,一路以侧逆之锋,恣意勾勒衣纹,不但姿态生动,而“衣不伤骨”。
两幅作品的时空跨度,包含了漫长求索悟道的艰辛。对比之下,不难体味画家如画中高僧,于凝思冥想之中,是惦念耕烟牧雨的农夫、还是感伤故园远乡的寂寞,还是对跳梁遨者的不屑,任凭观者带入想像,皆在不言中。
以《达摩面壁》显示了画家由“折衷中外”的“岭南”传统,迈入以“中”为本的更高境界。欧豪年作品虽然是常见的传统题材,却处处突显灵动凝炼的笔风、浑朴大方的意象,在写实画风之中,透出儒雅高逸的文人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