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思邈医术精湛,名扬海内,被唐太宗召到京师,可他不慕高官厚禄,恳求太宗让他云游行医,太宗苦留不住,只好准奏。孙思邈出长安东行,登华山,游龙门,越潼关,至郑国,又折向东北,一路风餐露宿,沿途解救病人。
这天,孙思邈来到一个山青水秀的地方,但见山上古松翠柏,郁郁葱葱,名刹古寺,金碧辉煌,这里原来是唐代我国佛教胜地之一――梁山。山东南麓有一座废寺,虽残垣断壁,但别有一番风光,西北两面倚山,东南两面傍野,抬眼近山碧绿,举目远野苍翠,寺前小溪流水潺潺,鱼儿争游,蛙声咯咯;寺内修竹千竿,野花万丛,蜂飞蝶舞,莺歌燕语,十分幽静。孙思邈走出繁华闹市,摆脱了权贵的束缚,真如寻到世外桃源一般,他收拾好寺内两间未曾倒塌的厨房,便隐姓埋名在这里住下来,白天出门行医或上山采药草,夜晚研制草药或灯下著书。
初春的一个夜晚,孙思邈正在灯下起草《千金药方》,忽听得“砰砰砰”的敲门声,三更半夜,想必有急病号。孙思邈慌忙开门,抬头看时不由“哎呀”一声,魂儿吓得差点出了窍,原来是一只斑斓老虎站在门前,他手持门闩,不知如何是好。只见老虎躬起身子,将头深深伏在地上,似作磕头状,他愕然了,一会儿老虎将头抬起,半蹲着,前爪直挠喉部,看样子十分痛苦。孙思邈料老虎无伤他之意,便大着胆子,把老虎带进屋里,端起油灯,示意老虎将嘴张开。老虎顺从地张大嘴巴,他举灯一照,但见老虎喉咙里横卡着一块骨头,喉咙肿得连丝缝儿也看不见。孙思邈从炉边操起一把火钳,将那块骨头轻轻夹出,又将一包消炎草药粉敷在老虎喉部,红肿顿消。老虎“呜呜”地低叫着,躬起身子,头伏在地上,对着孙思邈深深一拜,方出了门,跃过短墙,一蹿一跳地朝西边山上奔去。
孙思邈为穷人看病,分文不取,人们为报答治病之恩,常将土产拿来谢他。他总是婉言谢绝,唯收一样物品乃是杏,吃杏是他的嗜好。梁山一带恰好盛产杏子,杏子成熟时,人们担筐提篮,拣些又黄又大的好杏给他送来。孙思邈也记不清吃了几萝筐杏,光杏核就往外撒了十几簸箕。第二年开春,这十几苗荒寺内外,长出了许多翠绿的小杏苗,几年后竟成了一片杏林。孙思邈一有闲暇,便到杏林里去浇水、施肥、整枝。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年杏子成熟,那真是黄似金,红若火,一个个足有鸡蛋般大,挂满枝头,好不喜人。
一天下午,孙思邈漫步杏林中,盘算着怎样将杏子分给村里的人,只见附近村里的大恶霸“南山狼”,带着几个恶奴闯了进来。他望着“南山狼”,那副凶神恶煞的丑态,不由想起了不久前的一件事。
那天,“南山狼”差人来请孙思邈给小妾治病,恰巧山北有个农民也来请医,说是老娘得了急症,大口吐血,生命垂危。孙思邈前几天曾被“南山狼”请去,知他小妾无非是怀孕呕吐,无关紧要,便打发走他派来的人,跟那农民到山北去了。这下可得罪了横霸一方的“南山狼”,他扬言说:“这野老儿活腻了,老子请你不动,那就等着瞧吧!”如今他带人闯来,岂怀好意?
只听“南山狼”大叫道:“老头,快摘些好杏来!”
孙思邈强压怒火摘来一大兜杏,放在石桌上,“南山狼”一伙疯抢起来,他们边吃边抛着玩,扔得满地都是,还用脚蹋来踢去,孙思邈见状,上前劝阻道:“各位尽管吃,这样怪可惜的。”
“南山狼”将牛蛋眼一瞪,蛮横地说:“我不光扔,还要打杏给你看哩!”说着折来一竿青竹,乒乒乓乓地向杏树枝头抽去,熟透的杏子扑嗒扑嗒地落下来,摔成了杏酱。
“好玩!”“真好玩!”恶奴们在一旁手舞足蹈地狂笑。
孙思邈再也忍不住了,怒喝道:“暴殄天物,人心何在?给我住手!”
“哈,这一方都是老子的地盘,杏树也是老子的,我愿打就打,愿砍就砍,你管得着?”“南山狼”一面歪缠,一面不停地打杏。
“给我出去!”孙思邈气愤地道,
“哼,让我们出去?今天就叫你这个老家伙滚蛋。小子们,来,把他的狗窝端了!”“南山狼”一声吆喝,这群暴徒如狼似虎地涌进了孙思邈的屋子里,将他采集的药草撒了满地,药坛药罐砸了个粉碎。孙思邈寡不敌众,要护哪能护得过来?“南山狼”信手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本子,就朝火炉上投。孙思邈一看,那正是他呕心沥血编著的《千金药方》啊;他什么也顾不得了,将牙一咬,紧握双拳,一头朝“南山狼”撞去,“南山狼”冷不防被撞了个仰巴叉,那本子正好落在孙思邈脚前,他拾起本子,夺门而出。
“快,追上他,孩儿们!”“南山狼”嚎叫着。
恶奴们被孙思邈突如其来的行动震呆了,听见“南山狼”嚎叫,才醒悟过来,恶狗般地蹿到院子里,追上孙思邈,将他扭住,“南山狼”已从地上爬起来, 走上前一脚将孙思邈踹倒在地上,从腰里抽出皮鞭,一边朝他猛抽,一边破口大骂:“老泼狗,今天让你尝尝老子的厉害!”一鞭一缕血痕,登时衣服一条条绽开,鲜血滴滴浸入泥土,孙思邈紧咬牙关,双手将《千金药方》护在胸前。血在溅,肉在飞,刺心钻肺的疼痛。他身体颤动了几下,脖子一歪,昏死过去。“南山狼”朝他踢了两脚,见无声息,便命恶奴抬起,将他扔到西边的短墙外边,方才得意洋洋地叫道:“让那野老儿的尸体去喂野兽吧,哈哈… …”然后带上一群恶奴扬长而去。
山风飕飕,冷月当空,孙思邈清醒过来,但觉得浑身暖烘烘的,似盖着件皮衣,睁眼看时,吃了一惊。原是一只花斑老虎卧在身边,紧紧偎倚着他,从班纹和个头上看,很像他救过的那只虎。老虎见他醒来,站起来围着他转了一圈,然后又趴下,一边轻轻地拱着他的身子,一边不停地低呜。孙思邈不由心头一热,心里暗道:“多通人性的牲灵啊!”便忍痛爬起身来,伏在虎背上。老虎将孙思邈驮进寺里,他摸索着点上灯,虎才轻轻出了门,他望着老虎跃过西墙才关上门,找来治创伤的药末,敷在伤口上,这才上床躺下。此时莲台寺院传来钟声,已经半夜了。
凌晨,“南山狼”带领恶奴们又进了杏林,他扯着公鸭嗓,得意地说:“那野老头一死,这片杏林就成我的了。”
“大爷,这里景致真美,您何不盖上一座房子,再纳两个小妾。”
“山北寿张集有个俊闺女。大爷您如相中,小子给您抢来。”
“哈哈哈… …”
“妙妙妙… …”
这伙人面兽心的家伙,正在肆无忌惮地高声狂笑着,忽听得“啊呜——”一声吼叫,如同霹雷一般,随即从寺门外石阶上蹿下一只猛虎,朝他们扑来。“南山狼”吓得魂飞胆丧,面如死灰,一边没命地跑,一边回头看,“扑通”一声栽下了悬崖,跌进了山涧。几个恶奴哪还顾上救他,大呼小叫,拼命逃奔而去。老虎也不再追赶,摇头摆尾回到孙思邈身边。孙思邈满含热泪,抚摸着虎背,感动地说:“多亏你了,多亏你了。”从此,老虎便在这里住下来,日日夜夜守护着杏林,无赖之辈望而生畏,再也不敢来找麻烦了。孙思邈以虎为友,决意在此安度晚年。
光阴荏苒,转眼几年过去。一天,孙思邈到大路口村诊病,见到病家有一客人,从京北华原而来,华原乃是孙思邈的故乡,听到乡音,倍感亲切,他便与那位客人热情地攀谈起来。据客人说华原一带正流行瘟病,染上者人死畜亡。此瘟病唯孙思邈能医,乡人四处打听不着他的下落,只好坐以待毙。孙思邈得此消息,心急如焚,故乡遭此劫难,我怎能坐视不救?只是年事已高,料此去再难返回,他依恋这里的山山水水,更不舍朝夕相伴的虎友。回寺后,他草草收拿了几卷手稿,遂与老虎洒泪相别,登上归程。
人去寺空,老虎黯然伤神,就奔上寺西的梁山主峰,它翘首遥望着南方,几天不吃不喝,后来坐化在那里,为纪念那仁义的老虎,这座危岩壁立的山峰,被后人誉为虎头峰。物换星移,沧海桑田。到了宋代梁山周围已是水泊茫茫,芦苇丛丛,虎头峰上高筑起一座营寨,斜搠起一面杏黄旗,这里便成了水浒英雄们的大本营——宋江寨,此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