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致的入学和毕业考试

　　不管历史承认不承认，它总以两种方式行走，一个是文史，一个是口传。

　　如果文史是凝固的历史，那么口传就是历史的活化石。

　　小小的淇县，有两个文化景观是百姓承载的，一个是朝歌——那个家喻户晓的殷纣王的故事，一个就是关于鬼谷子的故事。

　　淇县旅游局谷慧勇局长告诉我：走过全国13个可能是鬼谷子隐居地方的专家都认为，没有任何地方像淇县这里流传着如此多的鬼谷子传说。

　　走进云梦山，来到这个2000年前的古军校遗址，听着看着鬼谷子的传说和遗迹，我感到的是一种震撼。

　　鬼谷洞下方，龙泉井东南侧，是一道南北长80米高13米的悬崖峭壁，上书“舍身台”三字，这是个让人惊心动魄的地方，它是鬼谷子举行收徒仪式的场所。

　　凡愿拜鬼谷子为师的，先要攀绝壁而上，再由台顶跳下，借此来测试他们的勇气。

　　13米，4丈多高，差不多像现在的5层楼，从5层楼顶跳下去，跳到石头上——鬼谷子招的就是能这样做的人。

　　在青龙背北侧近百米处有两个3米见方的坑穴，世称鬼谷墟。和青龙背南侧的舍身台遥遥相望，也是鬼谷子测试学生的地方，只不过这里进行的是毕业考试。

　　鬼谷子治学非常严谨，不仅入学要进行严格把关，学成出师时也要进行更为严格的考试。他让学生在这僻静处挖了两个坑穴，相传考说服术时，要让学生跳进坑内，他在坑外和学生论对，如能将老师说得落泪，算合格，可以毕业。否则，就将学生埋入坑内。当地至今流传着鬼谷墟死考仪秦的故事：

　　苏秦和张仪拜鬼谷子为师后，苦练纵横之术，自觉学问大长，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心中无比高兴。

　　这—天，鬼谷子派人将苏秦和张仪叫来。苏秦和张仪心想：先生叫我们，一定又有什么新的学问要教了。两人高高兴兴地来到鬼谷洞，看见先生正站在洞中沉思，他俩不知道先生又有什么花招，于是相互嘀嘀咕咕：“先生今天是不是要教我们轻功呀?”两人来到先生的面前，一起施礼：“先生。”“噢。”两人一听，先生的声音不对。抬头一看，见先生脸色阴沉，甚至有点怒气冲冲。两人傻眼了，不知是怎么回事。先生很少发火，但这次看样子火气还挺大，谁也不敢做声了。先生说话了： “你们两个跟我来。”先生把他们带到洞旁两个大坑边，说：“给我下到坑里去!一人一个!快!”

　　苏秦和张仪面面相觑，这是演的什么鬼把戏?想问吧，看看先生怒气冲冲的脸，又不敢问，只好乖乖地跳入坑里。“你们干的好事!”先生发话了，“没羞耻的东西！” 苏秦和张仪战战兢兢地说：“弟子们不曾干什么。”“还敢嘴硬!你们干了什么，你们自己知道。为了澄清鬼谷子的名声，我今天要清理门户。有什么后话现在赶紧说，说完你们就要葬身坑中了。”

　　苏秦和张仪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在坑内磕头：“不知弟子做错了什么事?”

　　“这样的丑事难道还要我说出口吗?”鬼谷子呵斥着。

　　苏秦一看，这样和先生僵下去也不好，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边磕头边向鬼谷子说：“先生，即使是我们的不是，您念我们无知，怎么惩罚我们都行。我们跟您这么长的时间，情同父子。一旦相离，您就不心疼?”

　　鬼谷子一听，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有道理，我怎么能舍得呢?可是这家法……”鬼谷子沉思了一会儿，“这样吧，从现在起，你们就开始说。谁要能说哭了我，我就饶了他的死罪。若是说不哭我，就别怪先生我无情了。”

　　苏秦一听，有门儿，忙噙泪对张仪说：“师兄，先生说了：谁说哭了他，就免谁的死罪。我就先说，我若是说不哭先生，我死之后，你就再接再厉，一定会说哭先生的。”张仪也噙着泪说：“师弟，还是让我先说!”苏秦拦住他说：“别争了，就让我先说吧!”两个人争执起来。

　　鬼谷子看在眼里，心里好笑。原来这是他考核学生的特殊方法：置之死地而后生。他见苏秦和张仪还在争执，就说：“你们别争了，苏秦先说。”

　　苏秦深情地望了一眼张仪，向着先生就说了起来。开始，鬼谷子只是有心无心地听着。半个时辰过去了，鬼谷子有点动容了。又半个时辰过去了，鬼谷子的眼角和嘴角都往下咧。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鬼谷子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鬼谷子已是热泪沾襟，放声痛哭了。苏秦这才停住，他已是汗流浃背，口干舌燥了。

　　张仪看见师兄说哭了先生，自己也有了信心。三个时辰过去后，鬼谷子已是掩面呜咽了。

　　鬼谷子很高兴，大声说：“很好，你们俩都通过考核了。”

　　苏秦和张仪这才明白先生这是在考他俩。

　　听着这个传说，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的弟子都能成为呼风唤雨的纵横家。

　　五里鬼谷中的智慧与思索

　　探访鬼谷子隐居处的那几日，天由炎热突然转凉，风也大得很，但一听说要到云梦山，淇县文化局原局长、60多岁的石同勋先生，还是欣然陪同我前往。他说，那里面有着他的心血。真正意义上的淇县鬼谷子研究，当从他开始。

　　上个世纪80年代末，一个偶然的机会，在陪省委宣传部的同志来云梦山时，他提到了云梦山水帘洞鬼谷子隐居处，由此一发而不可收，他成了“鬼谷子迷”，请人来考察，筹措全国鬼谷子研讨会，最终有了今天的云梦山鬼谷子研究成果。

　　“传说可能存在不真实，但很多确属空穴来风！”走在鬼谷子当年送别学生的五里鬼谷里，石同勋先生说。

　　“知道老师为什么现在都站着讲课吗？”解说员张霞说，“也是从这里开始的呢！”

　　张霞说的是当地传的请老师出屋的故事：

　　有一天，鬼谷子对孙膑和庞涓说：“从今天开始，我坐在屋里三天不动，谁能想办法把我请出去，谁就坐在我的位子上！”

　　庞涓说：“这还不好办？”他到外边转了一圈说：“老师，山下来了一伙强盗，要占山为王，快去看看吧。”

　　鬼谷子说：“这里是不毛之地，强盗来此何干？真如此，你就用兵法制服他们吧！”

　　隔了一天，庞涓慌慌张张又找老师说：“老师，大事不好，咱们的柴草垛被人点着了，你看看吧！”

　　鬼谷子探身一看，果见大门外浓烟滚滚，便把桌子一拍说：“大胆顽徒，没有本事请我出去，竟将柴草点着，命你速去扑火！”无奈，庞涓只好前去救火。

　　又隔了一夜，庞涓手持一封信说：“老师，有人送信，说师爷去世，要你速回家奔丧，来人正在山下等你。”

　　鬼谷子喝道：“狂徒，老爷子早已去世，为何满嘴喷粪？”庞涓三次请师出门均未成功，垂头丧气走出宅院。

　　三日下午，天将黄昏，孙膑才睡意未消地来见老师，说：“老师，请你出屋难，把你请进屋可不难。”鬼谷子说：“一样难！”孙膑摇头：“我不信！”鬼谷子说：“走！”

　　说着师徒二人来到院中。孙膑跪拜说：“老师，我总算把你请出来了。”

　　自此，鬼谷子果然站着讲课，让孙膑坐在了老师的位置上。

　　我们走的谷叫五里鬼谷，据说当年鬼谷子就是从这里进山，发现了这个隐居授徒的好地方。谷里路很窄，两边是耸天峭壁。“别小看这短短的五里鬼谷，这是鬼谷子的起步之处啊！”石同勋先生说。

　　五里鬼谷留存有孙膑墓、天书崖、五里井。

　　孙膑墓在鬼谷中段南山坡上，距谷底80余米，在平坦的青石板上凿一方穴石棺，这就是孙膑墓了。

　　站在墓前，不觉有一种荒凉和凄冷，有身体的，但更是心的。

　　马陵道之战孙膑虽然打败庞涓，受到齐国君民的赞誉，但他看到齐国贵族阶层争权夺利，各不相让，便急流勇退，回到云梦山。先生和他促膝谈心，他向老师提出许多为什么：“做了九五之尊的国君，为什么不一心一意治国安民，却以邻为壑，征伐用兵？富贵人家为什么为富不仁，拼命掠夺民财？君臣、父子、兄弟之间为什么不能和睦相处，却相互倾轧，甚至残杀？……这些人情世故学生百思不得其解，再请先生指点迷津。”

　　这些，也正是鬼谷子需要思索的。

　　当他培养了叱咤风云的一个个战争巨人，当他将自己的智慧广播四方，无论如何他都是一个赢家。

　　但实际上，他没有品尝到胜利的喜悦，因为那实际上是他一个人的战争，一个人的灵与肉的挣扎。

　　是时代错了，还是他错了？

　　面对学生的发问，鬼谷子叹气说：“为师来此隐居，也正是要寻找这些答案，可如今我仍不得其解。让我们共同思索吧！”

　　孙膑见先生心绪不好，连声说道：“是徒儿不好，让先生生气啦。我愿守在先生身边，终生求教，生死相随！”鬼谷子摆摆手：“任你去吧，走自己的路！”

　　孙膑没有离开先生，决心和先生共同寻找人生的答案。生不能搞清楚，死后也得弄个明白。为表白自己的心迹，孙膑就在五里鬼谷隐蔽的地方，清溪之畔，凿了一口石棺，死后以葬其身。这石棺就是今天的孙膑墓。

　　天书崖在鬼谷的中段，是一方壁立千仞、千余平方米的自然悬崖。远远望去，恰似一方大型摩崖题记，字迹依稀可见，走近仰视，却又不见文字，被称为“无字天书”。

　　踩着硌脚的石头，行约20多分钟，我们最终站在了五里井旁，这是五里鬼谷的西端，因距军庠五里而得名。

　　站在这里，想象2000多年前鬼谷子送别学生的情景，心中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

　　战国的历史正是从小小的五里鬼谷开始的吗？

　　2000多年来，作为诸子之一，鬼谷子很不受中国历代思想家推崇，因为他的《鬼谷子》讲的是战争策略，中间很多是为“正人君子”所不齿的谋略或可称为诡辩。

　　战争是为了不战争，培养军事人才正是为了和平的需要。

　　这或许是一种矛盾，但也是一种和谐，一种对立统一。

　　这，或许才是真实的鬼谷子。【原标题：云梦山“中华第一古军校”系列之四  胜迹处处说鬼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