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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缜之所以能取得这样的理论成就,是得益于道家(玄学)所取得的理论成就以及对他理论思辨能力的训练。
道家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发展为玄学。玄学从思想来源说,它上接汉代道家的自然无为,以三玄(《周易》、《老子》、《庄子}》为主要经典依据,倡导以无为本的学说,企图用道家的理论来调整失衡的社会关系和知识分子的内心世界。相对于先秦和汉代道家而言,玄学更重视对宇宙本体论的研讨。就理论思维的水平而言,玄学的本体论既高于以董仲舒为代表的神学目的论,也高于以王充为代表的元气自然论。如玄学的代表人物王弼发挥老庄“有生于无”的哲学命题,认为“无”是天地万物的本原和存在的根据,“无”兼涵“万有”,包容一切,“无”,也就是“全”。王弼在论证这个问题时,引入了“体用”范畴,并发表了独到的见解。王弼认为,“体”有多种含义,有有形之体,如身体之体、形体之体之类;但也有“无形之体”,其含义犹如我们今天所说的“存在”。王弼强调“无形之体”的重要,认为它是一切有形之物的“本”,“万物虽贵,以无为用,不能舍无以为体也。”(《老子注》三十八章)王弼在抽象的意义上使用“体”这个概念,在中国哲学范畴发展史上是一个理论贡献。“体用”作为一对范畴并用,则是指一物的实体及其功用。王弼认为,万物包含无形之体,而这无形之体又是万物所以具有功用的依据。故云:“有之所以为利,皆赖无以为用也。”(《老子注》十一章)在这里,王弼已提出了“体用”统一的思想观点。这也是他对中国哲学的一个贡献。总的说来,玄学的本体论在理论的思辨上,已能从个别上升到一般,从具体上升到抽象,这有助于理论思维水平的训练和提高。范缜就是得益于这种理论思辨水平的训练和提高,在玄学家体用统一范畴的理论成就的基础上,才提出了“形神相即”、“形质神用”的无神论命题,从而将形神观发展到一个崭新的理论阶段。如果没有玄学家体用范畴的提出及其理论思维水平的提高,范缜要取得那样伟大的理论成就是不可能的。
范缜对佛教的盛行给现实政治、社会所造成的危害,也有着深刻的认识。他以“吾哀其弊,思拯其溺”(《梁书•范缤传》)的救世精神,抨击了佛教的泛滥给现实社会所带来的极大危害。他指出“浮屠害政”,已使得“兵挫于行间,吏空于官府,粟罄于惰游,货弹于泥土”(同上),造成了国家的政治经济危机。同时,“桑门蠢俗”,佛教还败坏了社会的风尚。他批评说,当时的社会风尚,已流于“舍逢掖(丢掉儒家的服装),袭横衣(披上和尚的架装),废姐豆(废弃传统的礼器),列瓶钵(摆上水瓶和僧钵),家家弃其亲爱,人人绝其嗣续”(同上)的境地。人们的思想情操,也已变得“厚我之情深,济物之意浅。是以圭撮(六粒粟为一圭,四圭为一撮)涉(及)于贫友,吝情畅于容发,岂不以僧有多滁(音徒,稻)之期(期约),友无遗秉(一把禾)之报?"(同上)佛教的泛滥,正魔败着国家的政治、经济,腐蚀着社会的道德、习俗,流弊是无穷的。
范缜批判了佛教对现实社会的侵害,他所向往的理想社会,是道家的顺从自然,无为而治。他论述说:
“若知陶甄察于自然,森罗均于独化,忽焉自有,恍尔而无,来也不御,去也不追,乘夫天理,各安其性。小人甘其垄亩,君子保其恬素。耕而食,食不可穷也;蚕而衣,衣不可尽也。下有余以奉其上,上无为以待其下,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为己,可以为人,可以匡国,可以霸君,用此道也。”(同上)范缜认为只要了解并顺从了天地间“来也不御,去也不追”的自然法则,实行无为而治,就可以臻于理想社会的境地,使得人人都可以满足自己的本性,劳动者安于田野的耕作,统治者保持他们的恬静朴素。种了田就有饭吃,饭是吃不完的,养了蚕就有衣穿,衣服是穿不尽的。在下者把多余的产品奉养在上者,在上者以自然无为的态度治理在下者。这样一来,就可以保全生命,可以赡养父母,可以满足自己,也可以满足大家,可以使国家安宁,可以使君主称霸。这里所勾绘出的,完全是道家无为而治而又无不治的理想社会的图画。在这里,他要求统治者顺从自然法则,采取宽大、放任、和缓的无为而治的统治措施,这对广大人民是有利的。他的“匡国”、“霸君”.的主张,也反映了在南朝这样一个民族多难的时代,像范缜这样的进步思想家不愿意偏安江左,希望恢复中原的雄心志愿。
综上所述,可知范缜的反佛,深受道家思想的影响,道家的“天道自然”、“生死气化”的思想,是范缜批判佛教“因果报应”和“神不灭论”的理论武器。他所理想的社会,也是道家顺应自然,无为而治的社会。之所以如此,除范缜的家世夙奉天师道,深受道教的影响之外,也与道家(玄学)思想在南朝的地位愈重、影响愈大有关。如在南朝宋文帝刘义隆时,封建皇帝曾亲下旨令,置“玄学”,设老子、庄子、列子、文子博士,以弘扬道家思想,道家的地位大大地提高了。据《宋书》记载:“元嘉十五年(公元483年),征次宗至京师,开馆于鸡笼山,聚徒教授,置生百余人。会稽朱膺之、颖川庚蔚之并以儒学,监总诸生。时国子学未立,上留心艺术,使丹阳尹何之立玄学,太子率更令何承天立史学,司徒参军谢元立文学,凡四学并建。车驾数幸次宗学馆,资给甚厚。”(《宋书•雷次宗传》)由于皇帝的重视和提倡,以宜扬道家思想为主的“玄学”,与艺术、史学、文学同时被列入国学。由此也可知道家思想在南朝时的影响进一步扩大了。 【原标题:道家与范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