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青壶》(天青釉和台湾老岩泥的结合)。
《双龙荷叶口瓶》(天青釉香灰胎)。
《中庸之道》(天青釉香灰胎)。
中国传统五大名窑之汝窑
中国陶瓷设计艺术大师李廷怀:
相传,当年宋徽宗曾做过一个梦,梦里,一场大雨过后,厚重的云层中间,露出一抹天青色的如洗碧空。梦醒之后,宋徽宗对那梦幻般的天青色念念不忘,发誓一定要让工匠烧制出这样色泽的瓷器。汝州工匠百般努力,终于烧制出素雅清淡,却艳冠五大名窑的汝瓷。
作为官窑,汝瓷的命运与皇朝密切相关。随着北宋的灭亡,尊贵的汝瓷便也随着赵家王朝的消逝香销玉殒。然而,仅仅存在了二十余年的汝官瓷,却一直让后继王朝的帝王们魂牵梦萦。元、明、清三代始终仿烧不绝,却皆以失败告终,只留下一声“造天青釉难,难于上青天”的轻叹。
直至八百多年后,汝瓷之谜终于被人揭开。在汝瓷的故乡,有一个人已不满足于单纯的复古和仿古,他顶着诸多压力与争议,力图开拓出一条崭新的当代汝瓷之路。这个人,就是中国陶瓷设计艺术大师李廷怀。
继承:咬定青山不放松 复活汝瓷卵青釉
关于汝瓷的梦,在李廷怀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已经深植心中。他小学时听过两个和汝瓷有关的故事:
第一个故事:临汝县下面有个村子,村子里有座庙,庙的屋脊上放了一件汝瓷。黄昏时分,它都会随着光线的变化而变幻出奇异的光彩,附近的老人小孩,一到傍晚都会赶去围观;
第二个故事:1958年,汝瓷豆绿釉研发成功,汝瓷厂1962年参加了“广交会”,那些豆绿釉的仿古汝瓷全都被日本人买走了。连日本人都知道这么一句话:“家有金银万贯,不如汝瓷一片。”
这两个故事对李廷怀影响极大。“它们让我从小就对汝瓷有了浓厚的兴趣:一是觉得这东西太神奇;二是觉得它非常昂贵。”
中学毕业之后,李廷怀如愿以偿地进入了汝瓷厂工作。他是幸运的,因为那时正是汝瓷复兴的重要节点。1953年6月,周恩来总理指示:“发掘祖国文化遗产,恢复汝窑生产。”所以,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为肇始的半个世纪里,在郭遂等一线技术人员及有关专家的共同努力下,历经成百上千次的实验和失败,豆绿釉、天青釉、天蓝釉等失传近千年的釉色相继问世。
2004年,汝州当地发现了张公巷遗址,一批宋汝瓷出土。许多专家惊呼:这里正是当年汝瓷的官窑所在地。李廷怀发现,张公巷的汝瓷和之前清凉寺遗址发掘的不同,釉色不是纯正的天青色,而是呈现一种特别的卵青色,并且,它薄胎薄釉,鱼鳞开片,显得更加典雅华美。
“如果能把张公巷卵青釉的汝瓷仿制出来,一定很有‘卖点’。”李廷怀说,而当时,国营的汝瓷厂已经解散,一介“下岗职工”的李廷怀要想***张公巷官窑的秘密,只能靠自己的力量。他一次一次拿着样本上京请教专家,一次次进行烧制实验,工人的工资发不起了,自己的老婆孩子齐上阵,但迎接到的仍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2006年,我走不动了,去不了北京了,也觉得这事是彻底没希望了。突然有一天,一个灵感冒进脑子里:会不会是我沿用的老方子里的某两个原料的比例出了问题?我重新勾兑,这次竟然很快就成功了——无论是釉色、开片,都和张公巷的一模一样!”
创新:白胎玉青釉晶莹剔透美过香灰胎天青釉
成功地研发出了天青、豆绿、月白、卵青釉汝瓷之后,李廷怀的企业开始风生水起。但他并不满足于这条复古之路。他心里装着一个更大的梦想——创新汝瓷。
最初,他这么做是为了提高汝瓷的“出窑合格率”。自古以来,汝瓷就有“十窑九不成”的说法。李廷怀告诉记者,“汝瓷的烧制工艺十分复杂,要经过两次烧制:第一次烧胎;第二次烧釉。前前后后一共七十二道工序。汝瓷的原料有杂质或拉坯时力度不够、釉的厚薄没有掌握好、甚至是坯胎涂釉前放置的时间稍久了点儿,都会造成残次品。”
汝瓷的出窑合格率低,跟它的“香灰胎”也有直接关系。宋汝瓷的重要特征之一,是它的胎色类似燃过后的香灰,于浅灰中微微闪黄,因此得名“香灰胎”。但李廷怀发现,制香灰胎的当地的原料当中,含有铁、硫、铜等元素,在高温烧制的过程中,它们很容易在釉面上呈现出各种颜色的斑斑点点,可说是导致汝瓷出窑率不高的重要原因。
“天青釉、香灰胎的汝瓷我也做,出窑后合格率连10%也不到。而现在我做的玉青釉白胎瓷,出窑合格率可以达50%。”
李廷怀也不再满足于无休止地重复天青、豆绿、月白、卵青这四种复古的釉色。虽然截至目前,考古发现的宋汝瓷实物仅限于这四种,李廷怀则希望可以开发出更多的釉色,比如玉青釉。为了开发这个釉色,李廷怀整整用了两年时间。“我敢说,玉清釉的呈色已经可以与和田玉相媲美,超越了宋汝瓷。宋汝瓷是不透明的,但我的玉青釉瓷,你倒水进去,从外边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晶莹剔透。”
从研制到开发,李廷怀顶着巨大的舆论压力。“有人说这不是汝瓷,因为宋朝没有这个釉。宋朝没有这个釉,现代汝瓷就不能有这个釉吗?”李廷怀认为这个说法不可思议,“同样两个观音菩萨,白胎瓷玉青釉晶莹剔透,耳目清晰,而香灰胎天青釉的胎釉厚重、五官不清,你说哪个美?”
李廷怀觉得市场是检验真理的试金石。“玉清釉是新东西,像棵幼苗。因为不了解,所以有人认为它是毒草,喊着要砍掉。但我偏偏要把这棵‘毒草’保护起来,浇水施肥。现在它已经在开花结果了。”
在器形方面,李廷怀更是有想法。“宋汝瓷传世数量极少,它们的器形相当多数现在看已经‘过时’了,没有实用性,现代汝瓷的器形,一定要融入新的时代文化。大部分汝瓷厂还是在复古、仿古,都快打破头了。仿来仿去,毫无个性!同时,同样的东西仿的太多,三年前一件能卖五百元左右的弦纹尊,现在四十多家都在做,一两百都卖。”
对话李廷怀——
薄胎需要高成本
广州日报:传统汝瓷断代了八百多年。元、明、清都在仿,没有成功。但是,当代的汝州人却做到了。能向我们透露一下汝瓷呈色的秘密吗?
李廷怀:过去科技不发达,没有办法通过化验的手段获知汝瓷真正的成分,各地都是就地取材,凭借经验,一次次地碰运气,浪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汝窑清凉寺遗址和张公巷遗址的发掘,为我们提供了宋汝瓷的实物标本,通过化验我们知道了汝瓷的确切成分,含有铁、铝、硅等。而汝瓷的呈色原理,一个是靠这些原料勾兑的比例,一个是这些成分,特别是三价铁在高温中的还原过程,不同的釉色,对应不同的配方,再加上不同的温度控制,产生某种化学反应。
汝瓷的呈色和气候也有关系。同样的配方,同样的窑温,你今天在这个时间段,和明天在这个时间段里做出来的瓷,呈色也可能会有不同。
广州日报:传统汝瓷有“玛瑙入釉”的说法,现代汝瓷也是如此吗?
李廷怀:玛瑙的主要成分有二氧化硅,二氧化硅对汝窑釉色泽的纯净度有帮助。有的玛瑙里面还含铁元素,铁的还原是汝瓷呈色的关键。可以说,玛瑙对汝瓷的釉色起到了点睛的作用。“玛瑙入釉”的方法我们至今沿用,我们的玛瑙部分是特别采购的纯天然玛瑙,还有一部分是从一些用玛瑙做首饰的工厂收购的边角废料。
广州日报:您认为,宋汝瓷有什么是值得继承的?
李廷怀:宋汝瓷在釉色和技艺上的精益求精。在胎质方面,它也有做得比当代汝瓷精彩的地方。比如,宋汝瓷的胎可以做得非常薄,最薄能到1.5毫米~2毫米,而现代汝瓷很难达到这个水准,像弦纹尊那样的大器形,通常最薄只能做到3毫米左右。
广州日报:是因为我们的技术达不到宋人的水准?
李廷怀:不是。薄胎是需要成本的。宋朝官府投入大量的资金支持这样一个高标准,工匠可以不惜成本地去追求薄胎薄釉。尽管如此,能够达到这个标准的还是很少,现在留存的不足百件是明证。
广州日报:您的意思是:薄胎不是一个技术问题,而是一个概率问题?
李廷怀:不是概率问题。是经济投入的问题。现在我们没有办法追求这个。成本太高,谁给钱?
广州日报:您对当代汝瓷的发展现状满意吗?
李廷怀:我对汝瓷的创新只是刚刚起步。现在还远未达到我的目标。我还会在汝瓷的器形中融入更多新时代的文化,还会开发更多的釉色出来,目前正待开发的是翠青釉。下一步还会尝试多种釉色的相结合,比如一个人像,其头发是黑色的,上衣是红色的,下衣是紫色的,皮肤是肉色的——这是现在世界上最时尚的潮流。新汝瓷及高仿汝瓷是格格不入的两个概念。
广州日报:五颜六色的还是汝瓷吗?
李廷怀:青色的是宋朝的汝瓷。当代的汝瓷必须创新和改革。我们要为汝瓷赋予新的概念和个性,从我们这里,重新为汝瓷建章立制。
广州日报:这样会不会太颠覆传统了?
李廷怀:宋汝瓷留存于世的不超百件,器形也不过三十多个种类。考古发现的宋汝瓷的四种釉色:天青、豆绿、月白、卵青,我们全都做过了。过去的东西就剩那么多,只是遵循传统,路肯定越走越窄。我们的重点是创新,创新的空间太大太大了。
李廷怀,男,60岁,河南汝州人,中国陶瓷设计艺术大师,高级工艺美术师,国家级有突出贡献专家,河南省工艺美术大师,河南省陶瓷艺术大师,中国陶瓷工业协会理事,首批河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汝瓷烧制技艺)代表性传承人,河南省知识产权文化大使等。【原标题:陶艺大师李廷怀:汝瓷亟须重新建章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