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村落是中国农耕文明的精粹、乡土中国的“活化石”,保存着弥足珍贵的物质和非物质文化遗产。千百年来,星罗棋布于中华大地的传统村落记录着不同地域社会真实的发展历程,承载着不同地域民众鲜活的历史记忆,是中华文明绵延赓续的重要根基,也是人们现代乡愁的有效“消纳地”。
改革开放以来,在呼啸而进的现代化、城镇化和市场化浪潮中,传统村落的精英群体或因村落狭仄生活所迫或因社会公共服务短缺纷纷“离土离村”,致使传统村落的建设和发展失去了“本土性”中坚力量。村落精英是传统村落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事务管理的领导者和组织者,是传统村落“场域权力”的拥有者和执行者。近年来,尽管包括政府在内的多种外援性力量都积极介入传统村落的保护工作,但都因村落精英群体的“不在场”而无法有效转化为传统村落保护和可持续发展的内生力量,无法根本上破解传统村落保护的“最后一公里”问题。这是传统村落保护难以取得预期成效的重要原因。
正如学者季中扬所言:“乡贤文化自觉与践行是乡村内部精英对乡村建设的主动担当,是乡村文化建设中固本培元的根本之计。”乡贤是乡村社会教化的启蒙者,是乡村内外事务的沟通者,是造福桑梓的引领者。在传统社会,皇权止于县,乡贤则以其特有的社会文化权威主导和推动着乡村社会的治理和发展。在现代社会,传统村落的保护和可持续发展同样离不开“先天持有在地知识、先天具有在地社会网络、先天具有地方威望”的新乡贤的文化自觉和主动担当。
对传统村落保护而言,新乡贤既包括传统村落精英、返乡创业者和退休还乡者等“本土化”社会群体,也涵盖非政府组织志愿者、专家学者、村官等“非本土化”社会群体。新乡贤既了解国家政策又谙熟传统村落的“人情世故”,既具有现代化的视野又兼备一定的能力和声望。他们积极主动回乡“在场”垂范和躬身启蒙引领,以及随之而来的新思想、新信息、新技术、新资本等要素资源必将搅活传统村落保护的“一池春水”。
新乡贤是修复传统村落空间布局与形态的“启蒙者”。村落空间布局与形态是传统村落的“筋骨肉”。保护传统村落首先是对传统村落的空间布局与形态进行“修复”和“再造”。这一方面需要新乡贤利用新思想、新理念启蒙和引导村落民众,让他们拓宽视野、转变观念,对传统村落的自然资源、历史遗存、文化传统等进行普查、整理和书写,认识到传统村落是迥异于城市聚落形态的、具有宝贵历史价值、文化价值和社会价值的人居形态,重新树立对传统村落的“文化自信”。另一方面需要新乡贤指导村落民众按照“人与村落共生、保护与发展并重、传统和现代互融”的理念,修复传统村落中的山水、田园、道路、建筑等基本格局,保护村落中的文物古迹、历史遗存、特色民居等传统建筑,借助城乡一体化政策根本性地改善传统村落的人居环境质量,恢复传统村落的文化空间,修复传统村落的格局与形态;而非自鄙自毁,大拆乱建,盲目过度开发。
新乡贤是发展传统村落经济的“引跑者”。正如冯骥才先生所言,传统村落是村落民众的“生产和生活的基地”。发展传统村落经济是提升村落民众生活水平和保持传统村落活力的重要源泉。发展传统村落经济,关键在于新乡贤引领村落民众学习现代知识和技术,提升自我发展能力,增强“自我造血”功能;重点在于新乡贤利用自身的才干特长和社会资本,帮助村落民众依托传统村落独特的生态环境、历史遗存、农业特色、手工技艺、特色民俗等资源禀赋,根据现代社会需求因地制宜地培育田园生态旅游、民俗文化体验、摄影写生创作、养生养老保健等村落经济新业态,使传统村落留住人、兴好业、可持续发展。
新乡贤是重塑传统村落共同体的“聚合者”。村落共同体是基于“乡、土、人”三者关系而结成的利益共同体,对于村落民众的信息交流、资源共享、情感维系、价值认同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和价值。重塑传统村落共同体,需要发挥新乡贤独特的“催化”与“聚合”功能,推动村落民众把村落传统礼治秩序与现代村民自治有机融合,提升传统村落的治理能力与水平,让村落民众在村落发展和村落事务管理中掌握主动权、增强话语权、赢得发展权,在与国家政策、市场力量以及现代城市的“互动”中增强对传统村落的认同感和归宿感,从而“聚合”为新的村落共同体。
新乡贤是复兴传统村落文化的“燎原者”。村落文化是传统村落的“精气神”,是村落民众进行自身再生产和社会再生产的有力凭借。只有发挥新乡贤的“燎原”作用,示范和带动村落民众依托国家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不断改善和优化传统村落文化生态,恢复传统村落的公共文化生活,复苏传统村落的节日习俗、礼仪禁忌、民间信仰、手工技艺等历史传统和文化记忆,才能焕发传统村落的生机和活力、彰显传统村落的特色和魅力。
传统村落是中华文明的历史根脉,是中华文化“再生产”的重要基点。保护好传统村落可以让我们有效地安顿好过去,从容地赢得未来。在“国家在场”的语境下,保护传统村落关键在于村落民众的“在场”和“文化自觉”,核心在于发挥新乡贤的“领头羊”和“引阵雁”作用。因此,进行科学而有效的制度安排,大力吸引新乡贤回乡,让他们用自己的嘉言懿行垂范乡里,引领和带动村落民众自觉珍惜传统村落,自觉保护传统村落,自觉利用传统村落文化遗产进行“文化再生产”,才能让人们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