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韵笙饰韩信
刘新阳
唐派京剧是京剧名家唐韵笙创立的一个艺术流派,是在东北形成的唯一能够代表和全面体现关东京剧风格的派别。唐韵笙曾与北京的马连良、上海的周信芳并称为“南麒北马关外唐”。然而,这个在京剧中有着重要地位和丰富内涵的流派,却在今天的京剧舞台上面临着生存意义上的诸多尴尬。笔者拟从京剧流派艺术的剧目和传人角度出发,并结合唐派自身的特征,提出保护、传承唐派艺术的几点思考与建议。
文武生净一脚踢
唐韵笙(1902—1970)从9岁开始学习京剧老生,宗习刘(鸿昇)派和汪(笑侬)派,曾演出过“三斩一碰”(《斩黄袍》、《辕门斩子》、《失街亭·空城计·斩马谡》、《碰碑》)等刘派和汪派戏。“倒仓”期间,他又虚心向东北武生名家周凯亭等前辈学习各类武生戏。“倒仓”后,唐先生拥有了一条“音膛相聚” 的好嗓子,高、亮、宽、厚四音俱备,此时的唐韵笙称得起是一位“文武生净一脚踢”的全才京剧演员。
据不完全统计,唐韵笙一生演出过的京剧剧目有300出左右,有些当然应该毫无异议地被纳入保护和传承之列,但有些在严格意义上并不能称为唐派剧目,自然也不完全具备唐派艺术作为国家级非遗项目保护的条件。因此,对于唐派艺术的保护与传承首先遇到的就是厘清唐派剧目的构成与代表性剧目。
据笔者不完全统计,可以作为唐派代表性剧目纳入保护传承之列的,可分为以下几个行当及剧目类型。
第一,经唐韵笙自编、自导、自演并首演于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一批极具个性特点和流派风格的唐派剧目,包括《好鹤失政》、《闹朝扑犬》等。
第二,经唐韵笙整理、改编、创作、演出的一批红生戏,包括《困土山》、《赠袍赐马》等。在唐韵笙创作演出的剧目中,除了极具他个人“文皮武骨”表演风格的一批老生、武生戏外,还有一类便是红生戏。唐先生的红生戏沉稳庄重,风格鲜明,造诣颇深。唐派艺术中红生戏同样占据着相当重要的地位。
第三,经唐韵笙演出并具有流派个性特征的武生、花脸、老旦剧目,包括《艳阳楼》、《铁笼山》、《三进士》等。唐韵笙戏路很宽,是罕见的全才表演艺术家,本工文武老生,兼长武生、红生、大嗓小生、花脸、老旦。除丑行之外,几乎无一不精。唐派艺术具有一个罕见的特点,就是因他的一专多能而形成的流派行当从属的“多元化”。
第四,经唐韵笙演出的又与其他流派风格迥异的剧目,包括《刀劈三关》、《打严嵩》等。在40年代的上海,唐韵笙、周信芳、马连良都曾演出过各具风范的《打严嵩》、《群英会·借东风·华容道》和《铡美案》。“十戏九不同”,京剧的艺术魅力之一即在于它的流派纷呈和多姿多彩。从剧目和题材上看,这些剧目固然不是唐派艺术独有,但它的价值恰恰在于这些剧目体现着与京派、海派所不同的演剧风格。
选拔文武兼顾的传承人
在明确了唐派艺术需要保护和传承的剧目后,接下来不可回避的问题是进一步确定唐派艺术的传承人。非遗传承人是“直接参与非遗传承、使非遗能够沿袭的个人、群体或团体,是非遗最重要的活态载体”。具体到唐派艺术的传承问题,首先在传承人的选择上应该注重培养和选拔文武兼顾、全面发展的中青年京剧老生和武生演员。
在前面笔者尝试归纳的四类唐派剧目中,很多剧目在表演行当上介于老生和武生之间,由此更突出了唐派文戏武唱、武中有文的艺术特点。如果今天仅靠天赋条件(即嗓音)好的老生演员是不能胜任唐派戏中所固有的武生表演元素的,而如果仅靠武功基础好的武生演员来传承唐派戏的话,那么让他们去继承和表现唐派戏中酣畅淋漓的大段演唱,显然也不切实际。
与此同时,我们还不能忽视前文已经谈到唐派剧目中第二、三类的“多元”属性。鉴于唐韵笙超凡的艺术天赋和目前难以找出能全面传承唐先生舞台艺术接班人的现实情况,不妨尝试采取分解唐派剧目的办法,根据剧目中涉及的不同行当,在一定的范围内选定红生、花脸以及老旦等不同行当具有一定培养基础和价值的中青年演员,从而组成一支整体性传承唐派艺术的队伍,分别进行单项或多项的学习、传承唐派不同行当的剧目。
抢救式记录老艺术家
今天恢复起来的部分唐派戏在演出质量上与唐韵笙本人还具有一定的距离。对于这种实际情况我们应给予正视和理解,但同时又不能忽略传承中艺术质量滑坡现象的存在。
造成今天唐派艺术传承现状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相对主要的原因还在于:第一,唐韵笙生前就没有留下多少有关他的个人艺术资料(包括文字和录音、录像等)。第二,在唐先生身后对于他的艺术整理工作也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致使其众多弟子在世时同样没能留存下可供后世参考的音像和文字资料。第三,呈现在舞台表演上的距离说明今天继承者本身的素养与唐韵笙有着一定的差距。这些主客观的因素无疑给今人在传承唐派表演艺术过程中制造了很多现实的困难和问题。
然而,现实情况却不容乐观。与唐先生合作的老艺术家以及唐先生的弟子、再传弟子相继去世,目前还健在的唐派传人,仅存周仲博、邵继笙、李麟童等寥寥数人,他们大都已进入了暮年。
因此,当前倘教条地要求中青年演员必须把整体水平提高到一个全新的高度,才具备保护、传承唐派艺术的资格,显然是很不现实的。面对这样的传承危机,急需通过现代科技手段,把目前还健在的老艺术家身上有关唐派的表演艺术先采取录音、录像、文字、记谱等方式进行记录和整理,这样即便是有些表演艺术不能为今人一时继承,那么将来这些“立此存照”的艺术资料也会成为今后恢复唐派剧目唯一可靠的财富。只有这样,才不会留下更多无法挽回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