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王旭明何出此言?如果现在语文课至少一半不该学,那么该如何改变?王旭明的答案是,“应该尽快将古代诗文恢复过来,增加传统文化在语文教材中的比例,大力改进现有的教材和课程。”仅仅一笔带过,显得过于简略。身为语文出版社社长,王旭明不仅应该给语文教材体检,更应该诊治,或开出药方,而且应是更详尽、更科学的药方。
其实,联系到此前王旭明的多次发言可知,他认为,语文课程标准对语文的要求是“工具性与人文性的统一”。现在的课文,有时片面强调工具性,有时又片面强调人文性,在统一上做得不够。王旭明举例,比如说,打开小学一年级的语文书,第一页的课文原来是《我爱上学》。经过讨论,我们认为《我爱上学》没有问题,但《我爱上学》并不是语文课要解决的任务,语文课要解决的是我爱学语文的问题。应该说,这番见解不无道理,且符合孩子的认知规律。
一百多年前,梁启超就曾倡导改革中国儿童教育。理由是,西人强调由浅入深,由易到难,循序渐进,而在中国则与之反;西人重视理解,而在中国注重识记;西人注意直观教学,实物教学,而在中国只注重言语文字。两相对照,西人的做法显然更尊重规律。我们这代人,乃至上代、上上代人,或许都曾深受语文教材、语文教学的烦扰,被迫注重识记,甚至陷入主题先行的苦恼。今天,我们有理由对孩子负责,有责任做到遵守教育规律。
如何做到?首先应改变过于教条、空洞、虚假的现象,回归真实、自然和感人。《收获》杂志副编审、中国现当代文学博士叶开,曾历数语文教育的“罪恶”——教育思想意识形态化,语文承载过多道德教化功能,很多是虚情假意伪道德和旧时代奴化思想糟粕;语文教材编写粗制滥造;语文课文选材目光狭窄,很多课文涉嫌剽窃和篡改,而一些名家名作则饱受修改、删节的蹂躏;语文教法落后;语文教材本位主义。这些罪状,或多或少存在,我们被这些教材、这种教育“灌输”长大的人,也或多或少都有体会。
我们的教材过于强调有意义,而忽略了有意思。教材也许不能排斥有意义,但绝不能太有意义,而丧失了有意思。语文教材别承载太多功能,能够回归自然,足矣;能够丰富有趣,最好不过。梁启超曾在致子女的信中说:“我的生活内容,异常丰富,能够永久保持不厌不倦的精神,亦未始不在此。我每历若干时候,趣味转过新方面,便觉得像换个新生命,如朝旭升天,如新荷出水,我自觉这种生活是极可爱的,极有价值的。我虽不愿你们学我那泛滥无归的短处,但最少也想你们参采我那烂漫向荣的长处。”生活内容如此,语文教材岂不更该如此?
至于增加传统文化在语文教材中的比例,确有必要。但是,增加多少篇幅也该探讨,过犹不及,如果语文教材遍目皆是古文,也就陷入另一个极端。1月19日的人民日报理论版刊文称,时下,学习传统文化有成为热潮之势,其中包括“读经热”。“读经”是学习领会我国传统文化的重要形式,这一点毋庸置疑。但“经”毕竟是封建社会和小农经济时代的产物,其中包含许多与现代社会不相适应的内容,尤其是欠缺现代科学的内容。建构现代精神家园,仅靠“读经”是不行的,还应注重现代科学研究和教育普及。
诚哉斯言!读经热得发烫,高烧不退,就可能把好经读歪,如果经本身就有问题,更容易毒害读经者。读经不宜过滥,教材中的古文不宜过多。做什么事都不宜一窝蜂,增加语文教材中的传统文化比例,亦是如此。
语文教材改革,不能撇开“老祖宗”,但也没有必要仰赖“老祖宗”,“老祖宗”毕竟不是万灵丹。我们的教材需要“老祖宗”来撑腰,或从“老祖宗”那里汲取营养,但是,应老、新结合,即应有新思想。如梁启超的话,教育目的是培养新民,新民必须具有新道德、新思想、新精神、新的特性和品质,诸如国家思想、权利思想、政治能力、冒险精神以及公德、私德、自由、自治、自尊、尚武、合群、生利、民气、毅力等。 王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