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规划和城市建设都是至关重要的公共事项,必须要有科学、民主的决策程序,受到法律、专业和公众的制约监督,不能谁官大谁说了算。在规划过程中还要充分论证,让专业人士的意见真正得到体现,防止规划、设计和决策的“家长制”。
从“秋裤楼”到“马桶盖”,从“五根钉子”到“方便面楼”,近年来奇怪的建筑不断在各地涌现。新华社刊发专题报道,揭示了多地上马奇怪建筑的非理性现象,认为一些贪大、媚洋、求怪的建筑,看似是各个城市的“建筑地标”,实则是权力之手干预设计的“权势地标”。
经过数千年的演绎,建筑的功能如今不只是遮风挡雨,为人类提供庇护所,更像是精神供给和艺术符号。无论“凝固的音乐”还是“石头的史书”,这些誉称都标注着大众的共识性判断,即建筑是艺术,除了“记录了社会文化的发展变革,承载了人类文明发展的足迹”,也为城市增添魅力和品位,为大众的公共生活注入艺术审美。遗憾的是,我们观察现实,建筑越来越多,好建筑并不多见。
何为好建筑?没有标准答案,见仁见智;但什么是丑陋建筑,大众心中有笔账,曾有人盘点出中国十大丑陋建筑,相关建筑的庸俗与市侩,夸张与粗暴,令人不忍卒睹。还有媒体总结出奇怪建筑的“罪状”,包括“山寨媚洋”,比如石家庄市一文化园仿制“狮身人面像”,引来“正版”拥有国埃及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投诉,被不断山寨的还有埃菲尔铁塔、白宫等;包括“贪大贪高”,比如一些城市兴起一场向天空突破的竞赛,一些城市沦为“洋设计师”的试验场,某些建筑注定短命,更是公开的秘密。
有研究者感叹说,中国今天的建筑师要不完全西化了,要不完全“没文化”了,“有技术,没文化”是其基本印象。这不是夸张之词,而是基于现实的痛心之言。建筑何以变丑?说丑建筑为何越来越多?与没有专业人士的智力支持有关,与一些商人的庸俗判断有关,也与市场筛选不彻底有关。除此之外,最不容忽视的原因是权力的过度干扰和直接介入。
建筑与权力原本存在着不可分割的联系,这是因为建筑特别是大型纪念性公共建筑,无不取决于并不充足的社会物质资源和人力资源的掌握和分配。这些建筑象征着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种文化或一个时代,也反映了一个权力做出的政治判断。这是权力介入建筑所带来的积极价值,但是也出现令人失望乃至恐慌的权力审美。更准确地说,权力意志下的蛋并不都是审美,有时反而成为一种“审丑”。
不少城市的公共建筑都附加了当地官员的个人喜好与政绩观。一个入行十年的建筑设计师坦言,建筑设计行业遇到的最突出的问题是“外行指导内行”。设计师从专业角度做了很多计算和设计,设计图拿到行政领导那里,对方就说在欧洲的时候看过某个建筑,很大气,要照着那个建,“有时候甚至是人家有一条河,我们就要在建筑中凿出一条河来。”如果官员不懂装懂,且自我感觉良好,让建筑成为自己的奴隶,那些所谓的地标,只能成为标志性的丑陋建筑。
很多时候,市场的筛选远比权力判断更可靠,毕竟市场往往是自由而竞争的,也能形成基本的大众共识,甚至不乏精英人士的独特审美;而权力一旦撒起泼来,就能轻易炮制不伦不类的建筑,甚至动辄炮制丑陋无比的建筑。建筑不能沦为市场的奴隶,但也不能沦为权力的奴隶——如果一定要两者选其一,那么宁愿接受市场的遴选,也不愿被权力伸手乱摸,因为权力太喜怒无常,太个人化,每每莫名其妙,便是建筑之悲。
如何避免建筑沦为权力的奴隶?城市规划和城市建设都是至关重要的公共事项,必须要有科学、民主的决策程序,受到法律、专业和公众的制约监督,不能谁官大谁说了算。在规划过程中还要充分论证,让专业人士的意见真正得到体现,防止规划、设计和决策的“家长制”。本报特约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