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叶子,一种乾坤。配得上乾坤的叶子,只有茶。
茶,注入无华的水,人的一生就可以在一杯茶里修行。
一个地方更是如此,有了茶风茶俗,就有了生活的意境。
“山间云烟舒卷,岩壑幽邃,流泉洒落,远峰飘杳,翠云深处隐现人家”。在婺源博物馆,清华人胡皋的《群山云绕图轴》(明·绢本设色,纵一百四十五厘米,横六十点五厘米)中,山间弥漫着万千气象,有二人在凭栏听泉,还有一位老翁“曳杖相访”,水阁的画境虽然没有直接表现茶,却分明有茶的意境,还有茶的清香。人生最为淡雅的事,莫过于三五好友一起听风,看云,吃茶。
“凉台静室,明窗曲几,僧寮道院,松风竹月,晏坐行吟,清谭把卷。”明代陆树声在《茶寮记》中说出了品茗的胜境。明代书画家文徵明,在与友人“浅瓯吹雪试新茶”中创作的《品茶图》,堪称“以茶助画”的代表作。他在落款中记述了当时的情景:“嘉靖辛卯,山中茶事方盛,陆子傅过访,遂汲泉煮而品之,真一段佳话也。”苏州画家文伯仁的《仿宋人山水土轴》(明·绢本设色,纵九十厘米,横二十九点七厘米),形式美与意境美的融合更为凸显,苍松下,“涧水绕庐而过,二人开轩危坐对话”,长条的木桌上摆着茶壶茶瓯,茶已煮好,正等着策杖的长者,还有携琴的童子。素纸薄宣上,山,树,溪,木屋,还有人互为风景,木屋桌上的茶,琴童背上的琴,才是画家为山中悠然相见的雅事埋下的伏笔。杜甫的“落日平台上,春风啜茗时”,描述的也是这样的情景吧。
画境诗境,都是心境的体现。水墨单色,墨白渲染。在婺源人黄海的《山水图轴》(清·纸本,纵一百三十八厘米,横四十七点五厘米)里,无论是一山一溪,还是一木桥一扁舟一茶亭,应都是画家内心悸动的景物。那空无一人的茶亭,是否在等待游子的归来?黄海咸丰年间客居上海,在他的另一幅画家乡的山水中,借山水之意表达了对故土故人的思念:“我别漳溪久,思君十余载。何时泛小舟,重记子云居。”
在馆藏的作品中,婺源人汪心用《耕织图轴》(清·纸本,二十二幅,纵八十三点五厘米,横四十六厘米)描绘了耕作与纺织的场景。记忆里的景物与情境,俨然是一幅幅民间风俗画。而这样的作品在当代本土画家戴奔洪的风俗画里得到传承。戴奔洪生长于婺源,是婺源恢复高考后第一批美术专业毕业生。他先后创作了《二十四节气与婺源农事》(纸本,全套)、《婺源婚礼习俗》(纸本,全套)、《婺源四时八节》(纸本,全套)等作品集。戴奔洪坚持向生活要素材,却不是简单地描摹,而是对人物与物象进行艺术表达。难能可贵的是,他近年创作的工笔重彩风俗画《婺源手工制茶图卷》(纸本,纵五十厘米,横三百六十厘米)和《八仙品茗图》(纸本,纵一百六十厘米,横一百零二点五厘米),画风抱朴守拙,笔画细腻,色彩热烈,不仅把婺源民间采摘、晾片、杀青、摊凉、揉捻、烘焙、去杂、包装等手工制茶的程序表现得淋漓尽致,浓郁的乡土气息跃然画中,还按照婺源人家堂前的摆设与喝茶习俗创作,再现了民间关于八仙品茗的传说,铁拐李、汉钟离、张果老、蓝采和、何仙姑、吕洞宾、韩湘子、曹国舅,一个个长幼有序,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人间有味是微醺”。在《八仙品茗图》中,八仙品茶似乎也品到了如此状态,“言有尽而意无穷”。
“待到春风二三月,石炉敲火试新茶”。戴奔洪创作茶主题的风俗画,接着地气,很容易让人感觉回到春天茶园的现场和乡村农家展开的景象:采茶的村姑、做茶的茶农,以及“小把戏”(小孩)围着八仙桌听老辈人讲述婺源茶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