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载,1900年,慈禧,光绪銮驾由西安回京,途经巩县,康家十七世传人康鸿猷以巨资建行宫,修御道,供奉铺张,极尽奢华,邀宠面圣之间,龙颜和悦,赞其家资百万,以为褒扬。其实,早在康乾盛世,康家就已经是富甲三省,船行六河的百万大户了。“头枕径阳、西安,脚踏临沂、济南,马行千里不吃别家草,人行千里尽是康家田”,正是这一繁华的写照。
穿越三十余米长的门洞而上,就是整个庄园的核心部分---寨上住宅区。一片空旷的广场,把寨上分为南北两大院。这里背依邙山,面临洛水,随形就势,居高临下。南大院坐西向东,北大院坐北面南,南北两院相互呼应,各具特点,自成系统。东面是临街筑起的十几米高的寨墙,城垛连绵环绕。整体建筑无不显示出天人合一,师法自然的中国传统文化的浸润和精华。
手扶垛口放眼东望,烟柳碧纱处,洛水逶迤而过,夕阳西下中,可见归帆数点。当年,康家可容纳一百多人的太平船就是从这里驶向黄河,而后又满载金银而归.船队离家十里就鸣锣报喜,沿河船只和群众都奔走相告:康家的钱船回来了。那是何等的排场和荣耀。风雨流年,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据说明末的某一天,一艘小船自洛阳顺河而下,行至巩县康店渡口,日晚泊岸。一老者站立船头,西望之下,不禁暗叹。但见夕阳红云,烟霞氤氲处,邙山起伏如五龙朝天,中间一峰,正是金龟探海之势,真乃风水宝地。于是,老者携带家小,弃舟登岸,访问村人,得知刚才所见之峰,名曰五圣顶,其下住一康姓人家。老者欣然投奔而去,并将女儿嫁与康家。此后,康家日渐发达,家族兴旺,终成一方富豪。更有附衍者传出,那老者原是洛阳朱姓大户,因乱出奔,无意间发现此处宝地,不惜以女相嫁,卜居之地乃独占鳌头之相,且康朱相配,有糠(康),猪(朱)得以茁壮,有猪(朱),糠(康)得以尽其用,正是天合佳偶。
而历史的真实是,明末李自成攻占洛阳,诛杀福王,李妃落难,被康家收留。其后,十一代传人康惠与李妃之女结婚,康家第十二代子孙皆出其门下。康朱联姻无异为康家的兴盛发达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拾级而上,由“颂戬榖”门进北大院。但见厢房两分,中间有过厅穿堂,直达上房,侧门宛转,可通他院。北大院是康家历代子孙的居住区,从东向西,依次由“花楼重辉”,“秀芝亭”,“克慎厥猷”,“知所止”和“芝兰茂”五个院落组成。除最西端的“芝兰茂”外,其余四院均辟筑高大的门楼,与外广场相通。各院落基本采用二进式四合院的建筑格局,前院以假山,曲廊遮景;垂花门楼或券洞过厅;后院以小衬大,以幽衬深,层层洞天。院落间,或有花厅相通,使人移步换景;或曲径勾连,使人豁然开朗。其北,其西,沿山脚崖壁,窑洞一字排开,皆青砖券砌。窑门上圆下方,饰以文字图案。窑内落地雕花木扇,隔断前后,木棚空架,成上下两层,内设楼梯,俗称窑楼。整座建筑既显园林之灵秀,又见官府之庄重,既具北土之浑厚持重,又兼南风之精巧雅致,堪称十八,十九世纪华北黄土高原封建堡垒式建筑的典型代表,特别是十九世纪六,七十年代,成为闻名全国的三大庄园之首。
出北大院,越广场数步,就是南大院。也是依崖筑窑洞,临街建楼房,只是比起北大院来,这里更显的空旷而简洁了。据说南院原是康家堆放杂物和下人居住的地方。
青砖构筑的高大寨墙,迂回近千米,把整个寨上区封闭成了一个坚固的城堡。垛口处锈蚀斑驳,岁月无情中早已消磨了昔日的棱角和规正。当年的主人是否也曾站在这里,指点着日出日落,而傲视千里呢。
围绕着寨上住宅区,在方圆一公里的范围内,靠山筑窑洞,临街建楼房,濒河设码头,据险垒寨墙,错落分布着书院,金谷寨,祠堂,作坊区,栈房区等十九个风格各异的建筑群,共同组成了一个布局严谨,等级森严,功能齐全的,庞大的农工商基地。
而康百万庄园另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无处不在的匾额,门联以及碑刻所洋溢出的浓郁的封建文化气息,充分显示着主人的身份与品位,也是这座庄园与其他地主家院不同的独到之处。这些匾刻,或悬挂门头,或嵌于廊柱,或文字飞扬,或图文并茂,几乎达到了无门不匾,无匾不成门。寨上北大院的四处院落皆因匾而得名。其中最著名的当属“芝兰茂”院中的第五窑洞,俗称“石屏窑”。窑内两壁镶嵌着十六块高大的书法雕刻,皆当时社会名流所执笔,字体真,草,隶,篆,各有千秋,内容赞,叙,议缤纷多采。是不可多得的艺术佳品,也从另一个侧面真实的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生活,政治的各个方面。
至于,耗费一千七百多个工日的楠木顶子床。一百零八件餐具的满汉全席。镶嵌红绿宝石的七星龙泉剑。则早已成为闻名遐迩的镇园之宝了。
其实,康百万并不是特指的康家某一个人,而是对康家历代传人的通称。从明初,康家始祖康守信随母由山西迁居至此,到六世康绍敬晋任山东东昌府大使,真正的创基立业由此而始。明末清初,十一世康惠的“康朱联姻”,更为康家锦上添花。其子康大勇毅然放弃功名,打破“仕不经商”的传统世俗观念,船行江淮,地连鲁陕,从而奠定了“康百万”的名声身价。至十四世康应魁,利用清廷镇压农民起义之机,官商联盟,暴敛横财,两次悬挂“良田千顷”牌,在当时,“河南康百万”曾被印上年画,与沈万三,阮子兰并称为中国民间三大活财神。与此同时,大兴土木,开山扩宅,康百万庄园初具规模。康家由此进入鼎盛时期。无奈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社会动荡,战乱频仍,虽然十七世康鸿猷献白银,迎两宫,得以钦赐御封,但已是大河落日,回光返照了。
民国二十三年暮春的某一天,或者也正是日薄西山,暮霭深沉的傍晚。康子昭孤独的站在城垛后,茫然四顾,国事家运,万千思绪,黯然心伤。无论是投笔从戎,或是首倡实业,种种努力,都无法挽回康家已逝的繁华,更无力阻挡历史汹涌的潮流。无可奈何的悲叹中,更多的是理想的破灭,和对现实的绝望,康子昭举起冰凉的枪管,对准了自己。随着一声沉闷的枪响,康家第十八代传人,以自己的生命宣告了一代封建官僚地主家族的终结。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微风正从洛水悄然掠过,无声的穿行在这高墙大院间,夕阳把邙山剪裁成一幅淡墨侧影,眼前的青堂瓦舍越发显得冷漠而苍老。荣辱沉浮,沧海桑田,荣耀四百余年,横跨明,清,民国三朝,一个家族的兴衰,不也正是一代历史的缩影吗。
夕阳阑珊,残照如血。作者:武耀杰【原标题:康百万庄园:不可捉摸的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