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坚守 河南新密"非遗"手工造纸遭遇尴尬(2)
2013/8/16 11:51:25 点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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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经过多个部门的共同努力,该项传统技术在2009年被列为“河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似乎让濒临灭绝的手工造纸术,抓到了一根救命草。然而,披上了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外衣的手工造纸术,至今仍难逃脱濒临灭绝的尴尬局面。
造纸名镇的嬗变
汽车在宽阔的马路上疾驰,在通往新密市大隗镇的路两旁,不时冒出一两家造纸企业。气派的厂区大门,整齐的车间向外来者诉说着这里的辉煌和曾经的历史。
大隗镇在新密市,属于一个典型的工业大镇。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造纸,被当地人称之为“白色经济”。这与因“黑色经济”煤炭资源而著称的新密市形成了鲜明对比。
被称之为“黑色经济”的煤炭资源,撬动了整个新密市的经济快速发展。然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白色经济”手工造纸术却成就了大隗镇的特色经济产业。
20世纪90年代初期,新密市在大力挖掘“黑色经济”煤炭资源的时候,大隗镇却兴起了造纸热。300余家大小企业400多条生产线,遍布整个大隗镇的村村角落。热闹的发展局面,大隗镇被外界誉为“中国造纸第一镇”。
日夜轰隆的机器声,哗哗产出的纸张犹如印钱的机器,村民们自此踏上了致富之路。
产出的纸张销往全国各地,甚至国外一些客商也慕名前来采购。装满了纸张的大卡车排成队,像老牛一样喘着粗气源源不断地把产品运往外界。
但是,由于当初的造纸技术落后,在追求经济最大化同时,他们忽略了自己的生存环境。这种高耗能、高污染在严重影响到他们生活的时候,大隗镇醒了,大隗镇人民的觉悟自此也开始了新的变化。他们痛下决心,绝不能让自己的子孙后代深受污染之害。
于是,大隗镇刮起了一场环保风暴。恰巧,全国此时也开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环保风暴。借助全国刮起的环保风暴力量,大隗镇痛下决心,关停、关闭、整合了一大批造纸企业。由原来的300多家,逐渐整合到现如今的23家,并且配备了现代化治污系统。
以保护生存环境为目的的整改措施,使大隗镇逐渐恢复了自然面貌。
大隗镇的嬗变,使它有了今天的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
繁琐的手工造纸术
虽然造纸企业减少了很多,但是大隗镇的“中国造纸第一镇”声誉并未由此而减弱。因为,大隗镇拥有着400余年的造纸历史。
大隗镇的手工造纸术可以追溯到东汉初年,当时刘秀的大司徒侯跋从蔡伦处学得此技艺后,传给了新密市大隗镇的侯姓后人。
侯姓后人逐渐把这种传统的手工造纸术广泛传播,伴随着时光的流失,当地人们渐渐学会了这种古老的传统技术,并且以此为谋生的手段。
手工造纸看似简单,其实它所蕴含的技术也相当多,不但工序复杂,而且劳动强度非常大。
传统的手工造纸,需要先把一种叫构树的乔木皮剥下,然后用碱水浸泡;再用笼蒸后,用石碾碾碎;再用刀切成碎末浸泡成浆;然后用竹制的纸篦在纸浆中均匀捞出叫操纸。这种捞出的纸浆叠成纸饼,然后对纸饼的水纸揭开,贴在墙上叫扫纸晾干揭下,这种手工制作的纸韧性特别好,拉力特别强,俗称棉纸。
如果按照蔡伦发明的那一套造纸工序,光是造纸浆,就有采料、晒料、煮、蒸、拌灰、捣浆……至少60道工序。现在,这些手工造纸工匠买来印刷厂的纸品边角料,然后由打浆机打成浆,省掉了这些步骤。虽然能够省下一些步骤,可是仅捞纸、压纸、湿纸、贴纸这些工序做起来依然繁杂。
然而,发展到今天的手工造纸虽然减少了一些步骤,可是对此项技术能够熟练掌握的人是少之又少。
一个人的孤独坚守
传承了千年的古老手工造纸术,如今伴随着现代化工业的推进和蓬勃发展,这一古老的传统技术仅有一个名叫黄保灵的人在孤独地坚守着。
黄保灵是大隗镇大路沟村人,今年48岁的他不善言词。但谈起手工造纸的话题时兴奋不已,言语滔滔不绝,一道道复杂的工序早已刻在了他的心里。
据黄保灵讲,手工造纸技术是属于他们的祖传手艺,传到他这里已经是第五代了。他19岁被父亲送到山西太原当兵,复员回来后开始跟着父亲干手工造纸,一直干到现在,至今已经干了27年。
黄保灵感慨地对记者说:“20年前,村里像我这样的手工造纸作坊大约有六七十家。目前,大隗镇造纸厂有20多家,全部实现了机械化,只有我一家还在沿袭着传承千年的手工造纸技艺。”
随后,他把记者引到他的手工造纸作坊中,让记者看看是如何造出纸的。在一个路边的小屋子里,昏暗的光线下,一些原始的传统工具整齐地摆放着。他系上塑料围裙,跳下齐腰深的“脚坑”里,用一竹制的器物在一个大水坑里捞纸浆,他手腕一抖,竹制的器物上便沾了一层米色的纸浆,控一下水后,他把竹制的器物往下一扣,一小张麻纸就成形了。黄保灵说,这道工序叫抄纸,也叫捞纸。面前的水坑,叫“陷坑”,坑底排列了一层竹子,下面压着的就是纸浆。用一边的木杆捣捣下面的竹子,纸浆就会从下面冒出来,他再用另一根木杆搅一搅,就可让陷坑里的纸浆变得均匀。
黄保灵说:“捞纸全凭经验和手感,一张纸的厚薄和均匀,全看捞纸人的技术,竹器伸得过深,上面的纸浆就太多,‘捞’出的纸张就厚,入水太浅纸张又太薄。捞纸时用力不匀,竹器上沾的纸浆就不均匀,‘捞’出的纸会厚薄不均。”
捞出的湿纸平摊在木板上后,下一步工序是压纸。黄保灵把湿纸一张张放到陷坑里,堆到半尺多厚时,他就会用一块木板压在上面,再往木板上面压几块石头,这个工序就是为湿纸去水,时间一两个小时。压过的纸还是密密实实地粘在一起,还得往下面“饮水”,然后纸张才会一张一张揭开,又一张一张地贴在墙上风干。
娴熟的技术,让记者看得入迷。当谈到经济收入时,黄保灵苦笑下说:“如果纯粹干这,我连家都养不起。这活劳动强度大,又脏又累。从早上6时一直忙到下午6时,除去吃饭、上厕所,一天最多只能造700张纸,站的时间在10个小时以上,一天只能收入十几块钱,一般人可吃不了这份苦!岁数大的,都早已不干了,比我年龄小的都没人愿意学。很多人都笑我傻,同样造纸赚钱,为啥不装个造纸机?其实,我也曾经想过搞机器造纸,可是我到现在还不想放弃这个作坊,就是不想让这项上千年的历史工艺白白失去。”
“非遗”背后的尴尬
2009年6月份,这是黄保灵记忆最深刻的日子。传承了千年的手工造纸技术,终于被列入了“河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这预示着,这项古老的传统技术面对濒临灭绝有了一道很好的保护屏障。
然而,让黄保灵深感意外的是,虽然获得了“河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但是至今的保护和传承依然是个问题。
村上的人,早已对此不闻不问。就连自己的妻子也反对自己继续干下去,为此,黄保灵夫妻两个没少生气。
黄保灵想让自己的大儿子能够跟着自己学习,把这门手艺继承下来。可是,儿子却考上大学,远离家门在外平时回来很少,也没时间学。又加上妻子的强烈反对,这让黄保灵深感孤独。
黄保灵很多次也曾痛下决心,不再碰这项技术了。可是,每次他都战胜不了自己的内心世界,斗争的最终往往以失败告吹。他总是觉得,如果这门手艺在他手中消失了,他便成了罪人。这毕竟是流传了千年的手艺,白白流失了实在是太可惜了,自己会有种深深的负罪感。
对于黄保灵的这种顽强坚持,新密市文化馆原馆长李宗寅深表感动。他说:“现在以经济为目的的今天,一个人能够坚守这么多年,实在是不容易啊。”也正是在李宗寅的鼓励和支持下,黄保灵一直在默默地坚守着这门工艺,坚守着自己的心灵家园。
在申报“河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时候,李宗寅和文化馆的同事们不辞劳累来回奔波,经历了种种困难才取得了这个成果。
对于现在的传承问题,新密市文化馆副馆长石德军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新密市目前已经申请上‘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已有多项,但是都面临着同样的尴尬和困惑,那就是传承的问题。这是一个最大问题,也是最突出的一个问题。要想解决这个问题,那就是需要资金。没资金的支持,传承很难继续下去。2008年,新密市超化寺吹歌,被评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也被确定为国家级传承人,国家给了30万元项目资金支持,才得以继续下去。而手工造纸技术要想更好地传承和保护下去,下步只好努力申请‘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争取到项目资金支持,这样才能解决所面临的尴尬困境。”
采访结束时,黄保灵对记者说:“无论用哪种办法,只要能够把这门工艺继续传承下去就好。我的心愿是:最好是在旅游景点内,作为一个参观项目对游人开放,让更多的人了解中国四大发明之一的造纸术。”(记者 李明德 实习生 李 青 文/图) 【原标题: 孤独坚守 河南新密"非遗"手工造纸遭遇尴尬】
责任编辑:C006文章来源:郑州晚报 2010-04-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