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种传承了一千多年的文化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困境,政府又将以何种方法应对,其发展前景在哪里?
一位老人:
固守着千年文化
一团黄泥,一根细竿,不到5分钟,一只猴子就跃上了马背。猴子右爪执马耳,左爪轻抚下颌,神态趾高气扬,那匹骏马则四蹄张开,仰天长嘶,似有腾空之势。
“这就叫‘马上封侯’!”说话的是河南浚县杨玘屯村的王蓝田。他从5岁开始学捏泥咕咕,如今已经83岁的他仍然活跃在捏制泥咕咕的舞台上,也是硕果仅存的一位老艺人。
“其创作题材广泛,作品形象生动,夸张简洁,神采毕现,堪与大写意的中国画相媲美,无论是人物还是飞禽走兽,千姿百态,在粗犷中凸现一种灵气。”一位画家曾这样评价王蓝田的作品。
“是泥咕咕养活了我们家,我是抱着感恩之心坚持的。”虽然有些耳背,但是老人的思路还是很清晰。
王蓝田的儿子王学锋也清晰地记得当年的艰难:“文革时把这称为‘四旧’,但是那时候我们家里太穷,如果不捏点‘泥咕咕’贴补家用,可能一家人就要饿死,我们只能偷着捏。半夜用木板车拉到鹤壁去赶庙会,半路被人拦住,我们就挑选最精巧的送给他们,让他们带给他们小孩玩,才得以放行。”
庙会上群众对“泥咕咕”非常喜爱,总是很快就卖个精光。“就是靠庙会上的收入,我们一家人就不用担心饿肚子。最早的觉得就是:一辈子有这手艺,值!”王蓝田说。
一个村子:
让泥块变成金块
1986年,一位日本朋友看中了王蓝田的作品,王蓝田本想每件要价1元钱,想不到对方却出价20元,这一批就卖了近2000元。此后,王蓝田的泥咕咕一炮打响,作品在北京、上海等地供不应求,多件作品还被大英博物馆、中国美术馆等收藏。
“去庙会上卖泥咕咕也是浚县的一个传统,每年到了庙会的时候,全村的老百姓都会把自己捏了一年的东西拿出来卖,每年两次庙会就可养活一家人。”王蓝田的孙子王红瑞说。
在长期的创作实践中,杨玘屯人改进工艺,并各自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风格。王蓝田凭着对“泥咕咕”的痴迷,不断创新,将祖辈传下来的有50多个品种,增加到现在的100多个,颜色也由原来的黑白色调为主变成了五彩斑斓,更受现代人喜欢。
“自从发现泥咕咕能够获得丰厚的利润后,村里人几乎家家点火,户户烧窑,不仅给我们带来了经济上的实惠,也让我们杨玘屯出了名,被文化部命名为‘泥玩具之乡’。”浚县文化馆馆长郑继清说。
“老一辈的艺人都故去了,但是也涌现出了宋学海这样的新一代艺人,儿子和两个孙子的创作水平都已经让他感到后继有人。祖传手艺不失传,就靠他们了!”望着创作台前神情专注的儿孙,王蓝田很是欣慰,但同时也表达了对泥咕咕前途了命运的担忧,“现在的问题也越来越多,人才、经济利益、产业如何壮大等方面都出现的很大问题,可以说浚县泥咕咕已经到了非保护不可的地步。”
一门手艺:
从600多户到2户,泥咕咕“后继无人”
对于泥咕咕近年来的发展,最熟悉的莫过于从事杨玘屯村村委会主任28年的王圣田。
据王圣田介绍,杨玘屯村共有1000多户,人口基本上维持在5000人左右,几乎家家生产泥咕咕,主要在农历正月、八月古庙会上销售,泥咕咕是村民收入的主要来源。
“泥咕咕的走下坡路也就是我当村干部的这些年。”王圣田说,“现在的情况是:人才匮乏使得泥咕咕‘后继无人’,年轻人根本不原意从事这一行业,整个村子里常年捏制泥咕咕的也仅仅有王蓝田一家和宋学海一家。”
“现在儿童玩具市场发展很快,各种玩具应有尽有,泥咕咕市场明显萎缩。”浚县文化局副局长候世堂分析影响泥咕咕发展原因时这样说,“市场的萎缩,必然导致经济效益的减少,其结果必然是从事这一行业人员的减少。”
“和以前在庙会上卖泥咕咕挣钱相比,现在村里的年轻人更愿意外出打工。”王圣田说。
王红瑞也认为捏制泥咕咕挣钱少,是导致年轻人从事这行的主要原因,他说:“我爷爷是泥咕咕的大师级人物,其工艺水平在全国来说首屈一指,他的很多朋友帮我们在上海和北京都开有店面,帮忙销售泥咕咕,就这样我们家去年的收入才2万元多点。村里人出去打工的都能够挣到这个数。”
一种文化:
遭遇产业化发展困境
“不能产业化大规模生产是现在的主要困难。”村民宋学海说。
一套泥咕咕,从挖土到捏制再到包装,全部完成最快也需要一个星期,而到冬天可能会延长为1个月。像宋学海这样的手艺,一套泥咕咕的市场价格只有200元。如果为提高速度而大量雇工,必然增加成本,以致影响到市场销售。
数年前,杨玘屯有不少人家或多或少地使用半模具批量生产泥咕咕。对于这种制作方式,市场有着不同的看法,有人认为,模具生产出的泥咕咕没有手工捏制的灵气,随着时间的推移会使泥咕咕失去原来的艺术价值,事实也证明半模具批量生产确实很难适应市场需要,现在只有宋学海还保留着半模具批量生产的方式。
王蓝田老人认为,批量必须建立在创新的基础上,比如宋学海创新捏制的十二生肖半模具生产后就取得了不错的经济效益。
宋学海也表示,“如何解决艺术美感与机器制造之间的矛盾,也许就是泥咕咕发展过程中的重大课题。”
一丝曙光:
入选非物质文化遗产
“随着全球知识化经济的到来,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价值日益显现,对其保护的重要性和紧迫性日益突出。”郑继清说。浚县县委、县政府相继出台了一系列《关于大力发展文化产业的实施意见》,要求大力发展泥咕咕产业,对像王蓝田、宋学海这种常年从事泥咕咕行业的人给予政策上的帮助和经济上补贴,时常组织这些民间艺人出去讲学,帮助他们销售泥咕咕。
一个好消息是:6月初,国务院公布了首批共518个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浚县‘泥咕咕’榜上有名;与此同时,中国民间文化遗产抢救工程重点项目之一的《中国民间泥彩塑集成》普查编纂工作在我省正式启动,浚县“泥咕咕”将被收录入书。
“相信这些工作做下去,泥咕咕的生存状态将大大改观。”郑继清说,“尽管我们取得了一些成绩,但抢救工作仍任重道远。”
郑继清认为,提升泥咕咕的魅力需要从两个方面入手,首先是艺人们要加大创新力度,形成自己的品牌,像王蓝田的泥马、泥鸡、泥虎,宋海文的鸡、猴、十二生肖等都形成了自己的品牌,他们在尺度上由体积二三寸只供儿童玩耍的泥咕咕,现已扩展到能满足不同年龄、不同层次的成人玩赏,进入到家庭装饰、陈列摆设行列,填补了浚县泥咕咕多年来只供儿童玩耍,不登大雅之堂的空白。其次,制定合理的价格机制。同样的产品,有时候卖几十上百元,有时候几块钱就卖,没有一个统一的价格机制,加上无序竞争,使得泥咕咕行业利润有限,很大程度上成为导致泥咕咕陷入困境的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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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资治通鉴》记载,隋末农民起义,李密领导的瓦岗军曾在黎阳与隋军大战,争夺黎阳仓。李密手下有一员叫杨玘的大将在此地屯兵,故村名杨玘屯。当时在与隋军激战中牺牲了不少将士和战马,为了纪念这些阵亡的将士和战马,军中一些心灵手巧之人就用当地的黄胶泥捏成泥人、泥马表示怀念之情。这一题材就这样随着历史的发展延续了下来,流传至今成为了泥咕咕,具有很高的艺术和收藏价值。(原标题:河南泥咕咕艺术入选非物质文化遗产 面临发展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