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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观史书给崔颢确定的“罪名”,主要有三条:一是参与赌博,二是成日嗜酒,三是不断地娶漂亮老婆。用今天的话来说,既是赌徒,又是酒徒,还是好色之徒。凭着这三条,崔颢一下子被打入品行不端的行列。也许当时的进士考试,没有进行细细审核,这样问题多多的人,居然混进了京城的官员队伍。
依崔颢的个性,他本当是一位鹤立鸡群、卓尔不群的叛逆文士。一介文人,不但喝酒,还参与赌博,实在是常人不能接受的。换了李白,虽嗜酒如命,却喝出了酒仙诗仙的好名声;崔颢同样会一掷千金,只混出了个酒徒赌徒的形象。为崔颢作传者,还列举了他年轻时多作浮艳轻薄之诗,又说崔颢游历京师之时,连续娶了三四个夫人,都是美色佳人,只要不满意,立马休了再娶,在情感上不能专一而终。这件事,实在是将崔颢的名声搞得江河日下。挑三拣四,背弃盟诺,心猿意马,换了商人,大家似乎可以理解,可以一笑了之。但换了文人则行不通,文人娶妻,一定要周吴郑王,四六对偶,像做八股文一样中规中矩,否则,传统与道德的守护者们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即便是近代的浪漫诗人徐志摩,也因此而多获毁誉。
作为开元天宝时期最杰出的诗人之一,崔颢身上其实也有许多优点,可惜优点没被发现,缺点却被找得准准的。崔颢的传记,在新旧唐书中所有文人传记中,是写得最为奇怪的。三四行字,记的都是崔颢“有文无行”的劣迹。即便是宋之问,还获得“弱冠知名”、诗赛一举成名以及被贬后“颇自力为政”等正面评语。而关于崔颢,基本上就是彻头彻尾的毛病一身,坏蛋一个。
文人多为怪物、异类,在生活方面有时难免天真怪异,真要被史家揪住小辫子不放,就有口难辩了。对一个人的评价,如果不幸钻以死角,偏激则不可避免了。有时候,事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对于你的感觉。
崔颢真有这么坏吗?恐怕也不至于。问题大约还得回到“恶炒”这个词上。因为不被理解,所以导致了种种传闻,传闻渐多,自然陷入了欲辩不能的地步。关于崔颢,还有一则 “艳诗门”的故事。
初,李邕闻其才名,虚舍邀之。颢至献诗,首章云:“十五嫁王昌。”邕叱曰:“小儿无礼!”不与接而入。
——《唐才子传》
李邕是当时颇具声名的书法家、文学家,是个老资格。因为听说崔颢有才名,就请他来,虚席而待。崔颢欣然而来,上了一首《古意》:“十五嫁王昌,盈盈入画堂;自矜年正少,复倚婿为郎;舞爱前溪绿,歌怜子夜长;闲来斗百草,度日不成妆。”没想到,崔颢为之得意的作品,老夫子却认为浮艳之至,有辱斯文,气得差点吐血,大喝一声“小儿无礼”,门都没让进。弄得崔颢一头雾水,乘兴而来,扫兴而归。
这难道又是崔颢的错吗?李邕自动请人家来,《古意》的内容并非不健康,年轻才子的思维不受束缚,且其诗作可能另有所指,又何必这样大惊小怪。关于李邕,史称“颇自矜”,对年轻后进不那么慈祥和蔼,李白有一次登门拜谒,也是遭受冷遇。结果李白也不客气,写了一首《上李邕》,末尾说了一句,“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李白这番话,可谓借古劝今,旁敲侧击,孔子尚知后生可畏,你老人家得瑟什么呢?
崔颢留下的四十多首诗中,确有十多篇为年轻时创作的关于闺情一类的诗,但以今天的眼光来看,并不如记载的那样“浮艳”、“轻薄”。诸如《川上女》《卢姬篇》等,都是反映当时社会生活的优秀而生动的生活诗篇,主题并不浮艳,恰恰相反,都是女性同胞追求自由与幸福生活的心声。我从崔颢诗中,没有看到轻薄,看到的,只是如火如荼的热血青春,《长干行》等诗篇,至今还流传甚广。
崔颢的一颗心,其实是滚烫的。只是他不懂得包装,不懂得作秀,不懂得阿谀。但少数存有恶炒心理的人不这么想,你有才是吧,但我看不顺眼,就揭你的短,让你火不起来,让你身败名裂,让你坐立不安。生活中不是没有这样的人,这样的家伙,习惯了捣乱,习惯了无事生非,习惯了幸灾乐祸。崔颢在“苦吟咏”,埋头发愤,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抒发自己的人生激情,他哪里知道,别人正在背地里,处心积虑地挖他的墙脚。到头来,他落得个仕途不顺,进士出身,只谋了个司勋员外郎。
作为盛唐时期的重要诗人,崔颢也以积极的姿态,参与了时代生活。他走出书斋,将目光投向广阔的社会人生,漫漫边塞之旅,金戈铁马,快意恩仇,使崔颢晚年作品出现“风骨凛然”的大气与凝重。他的两首长诗——《江畔老人愁》《邯郸宫人怨》分别表现一个百岁老人对历经繁华、饱经沧桑的生活变迁回忆,一个失宠被弃的宫女对放归乡里之后惨淡人生境遇的哭诉,他们分别发出了“人生贵贱各有时”、“百年盛衰谁能保”的哀叹,而所有这些,其实正是崔颢的社会责任与作家良知的自然流露。
单从流传下来的作品,很难看出崔颢的劣行,却多有劝世之句,警世之音。时至今日,还在说崔颢坏话的,已经没有几个了。【原标题:崔颢: 谁乘黄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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