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70年代未期的中国大地上,在千万青年人中流传着一本极为“圣洁”的书。它就是名躁一时的[第二次握手]。不单是430万册的发行量,那数十个版本的手抄本在“文化沙漠”的特殊年月肆意流行,就像洪水猛兽一样“侵噬”着人们的大脑。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一定不会忘记这一切,更不会忘记这本书的作者一一位大半生与之紧紧相连的作家一张扬。
时值知识青年上山下乡40周年之际,名噪一时的[第二次握手]的作者张扬,向记者讲述了那个荒诞岁月里他所经历的一系列荒诞故事。
姚文元作出批示;“这是一本很坏的书。”于是从中央开始成立专案组,从此张扬被丢进了一个很“上档次”的监狱,虽然他一直没看到“逮捕证”。
1970年2月,张扬在被捕前将[归来][即[第二次握手]手稿存存放在友人陈某家里,并嘱咐其弟速取回销毁。但是,当时的预审主卷第十六页这样写道;“其弟又借给马衍湘,马又转给郑文立和李山,李山又借给长沙市14中学周利亚,周在传阅时,被红卫兵搜出交给老师贺志强。1976年3月,贺老师调到北京后,听说[归来]是部反动小说,他立刻从其弟处索回,藏于衣箱底下,追缴时,原物交回。”
于是乎,一部名不见经传的手抄本小说,在那个非常的年月,“一不留神“红透了半边天。
1974年10月,首都一家报纸在第960期[内部参考]反映了手抄本[第二次握手]广泛流传的情况。姚文元看到这份“内参”后打电话给报社说;“你好的[情况]反映一本坏书[第二次握手],今天把书送来了,我翻了一下,这是一本很坏的书,实际上是搞修正主义,反对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必要时可请公安部门帮助查。”报社将上述“指示”向北京市公安局14处作了口头传达。于是该处立即成立了[第二次握手]专案组。
紧接着,新华社[内参]说明“北京市公安局根据姚文元同志的指示对坏书[第二次握手]的作者进行了一个多月的追查。现已初步查明,作者是湖南省浏阳县大围山区中岳公社插队知青张扬。”
于是,北京市公安局通知湖南省公安局;……遵照姚文元同志批示,反动小说[第二次握手]的作者现已查请,这本反动小说是你省浏阳县插队知青张扬所写,现将情况函告你局,请考虑处理。“
1975年1月7日上午,生产队长找到张扬,说公社革委会主任主任让他去谈话。公社主任心不焉地说了几句话,对一位穿警服的中年男子点点头;“怎么着,你们谈谈吧。”张扬在回答完“你是那里人?”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等令他莫名其妙的问题后;“你被拘留了。”他无可奈何地在纸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戴上手铐的张扬跟着公社主任和警察来到了他的“家”一一那间破旧,低矮,阴暗的土砖屋。他们肆意地在屋里屋外推翻箱倒柜,终于,在张扬的住处又搜出了那部尚未完成的中篇小说手稿[寒丹的歌]公社距县城120华里。他知道他是社会最底层的人,不管多大的事,充其量关在县城即可。然而,让张扬奇怪的是,那两辆北京吉普车在浏阳县城加过油和换过档案后,又匆匆前行了。终于,在黄昏时分,他被送进了成长沙市东北部的一个叫鹿洞里的监狱里。
此刻,张扬意识到了自己问题的严重性,他知道,“鹿洞里自1949年以来一直是省公安厅的看守所,其职责之一是羁押中央驻湘单位和省直单位的犯人。他的“级别”一下子便升到了省级,他预感到了凶多吉少。
一周过去了,张扬接受了他人生第一次审讯。“你知道你是为什么被拘留吗?”两位审讯员双眼直盯着他。“不知道。也许是我写了本[归来]的书吧?”两位审讯员点点头。“但是,请问,为什么我写了这样一部书就该被你们拘留呢?”张扬的双眼直视他们的双眼。“利用小说进行反党活动,是你的一大发明嘛,这时张扬的脑子“嗡”的一声,他一直搞不懂,自己那部小说那一点反党了。后来还是同监的两位难友“启发”他;哎呀呀,你真糊涂!你的小说歌颂了周总理。现在整天批儒评法,矛头指向谁还不明白吗?张扬恍然大悟!
在“捕快门”面前,张扬机智地让弟弟将[第二次握手]手稿“毁尸灭迹”。可弟弟却借给了一个好友,于是,书稿在好友的好友中间流传开来,直“流”到大半个中国。
1965年9月,张扬到“上山下乡办公室”报道那天,身上共揣着亲友们送的14元钱,那几乎是他21年生命史上拥有钱币的最高额。在“广阔天地”里奋斗,在“革命化道路”上艰苦跋涉了八九年之后,他完全一贫如洗了,连笔记本和稿纸也买不起。张扬弟弟的一个同学很崇拜他的文笔,送了一个黑塑料皮笔记本给他,于是他就用这个笔记本开始了他的[归来]。由于条件差,张扬在路灯下写,在农村小镇旅店的昏黄油灯下写,在车站候车室里写,在藏身的工厂宿舍里写……每次多则一千字,少则一二十个字。张扬写得很慢,很艰难,但每天都要写一些。1970年1月的最初几天,张扬是在汩罗县智丰公社一位当农村小学教书的朋友家中度过的。那几天滴水成冰,积雪盈尺,那位教书朋友家里穷得连一张板凳也没有。屋子又黑又小,又点不起油灯,张扬只好在白天打开房门借屋外山波上积雪的反光写作。因为没有凳子,也没有桌子,他只得将那本珍爱的笔记本搁在破旧的五斗柜上,站着写,实在冷得不行了,他就来回跳几步又接着写。
张扬在这安静之地完成了[归来],恰好写到笔记本最后一页,6万字的书稿也完成了。
1970年2月下旬的一天,张扬去另一家旅店看另一位朋友。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有一种“要出事”的预感。他便将那装有笔记本的随身挎包小心地寄放在一个姓陈的知青朋友家中,只身前往。果然不出他所料,张扬被捕了。公社特派员带着人来到他的家。家已经抄过多次了,可以说是家徒四壁,空空荡荡。在张扬两个月的时候,父亲就撒手人寰,哥妹几人全靠当医生的母亲抚养。
母亲和继父在各自单位接受“群众专政”。家中还有八十多岁的祖母,未成年的妹妹和上山下乡当了知青又“回城的弟弟。张扬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当年那刻骨铭心的一幕;“因为天色尚早,他们都还未起床。一看到我被捕了,都默默无语。“捕快门”不知为何对那屋子产生了兴趣,从这屋子走到那间屋子,到处打量。我趁他们不注意悄悄地对蜷缩在被窝里的弟弟轻声说;“快去陈某家里,将里面的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