痖弦是值得称赞与研究的。他的诗产量不多,但少而精彩,其味有苦有甜,莫不流畅圆融,诗意深邃,隽句传诵,影响长远。这些历来论者已多。育达之会中,李瑞腾教授将发表论文《一代名编王庆麟》。王庆麟是痖弦的本名,他在台湾历任报纸、杂志的编辑近四十年,慧眼发现新秀,热情扶掖之;对于成名作家,则尽心尽力鼓励、加持之。他数十年来与各地作者勤于通信,是其编辑贡献的一个旁证。如果把他向来写的长笺短柬汇印成册,或是一个世界健笔士(此词从Guinness即健力士即金氏即吉尼斯而来)纪录。我就是一个深受他鼓励的作者,且珍藏有他不少的书信。即使撇除个人因素不论,他也真是一代名编,甚至可说是巨编。
痖弦的另一个贡献是诗论、诗评。1980年出版的《当代中国新文学大系》诗选导言,题为《现代诗的省思》,是痖弦的长篇力作。该文兼具诗史、诗观、诗论、诗评多方面的内容,涉及语言与形式、传统与现代、诗歌与社会等议题,见解中庸而高明。该文佳见处处,如“语言是诗人的武器,但这种武器不能滥用。一首诗的每一个句子,都必须具备对全诗整体有贡献的有机性,这种句子才有意义。”导言对诗之写作甚具指导意义。
中国传统诗话常见的短论词组,痖弦也写了很多,他还呼吁诗人们多写诗话。他感叹道:“常见到一些诗论以冗长为胜,专门术语一大堆,使读的人一头雾水,完全迷失在作者结构、解构的迷魂阵里。”另一方面,“中国诗话遗产丰富,内涵广博,其涉及的范围几乎涵盖诗美学的各个层面”;“有时寥寥数语,却闪耀着诗人的真知慧见”。笔者一年前就决定了参加四月香港大学的东方诗话学会议,要宣读的论文月前已交了卷。四月育达的会议与港大的会议,会期撞在一起。我错失了躬逢前者的机会。
育达之会将有余光中的主题演讲《天鹅上岸,选手改行》,讲的当然是痖弦。“天鹅”一词,我猜想来自莎士比亚“爱芬河美丽的天鹅”这个比喻;余氏之论,有诗话笔法。我将于港大发表的论文题为《中诗西诗,诗是余家事:余光中诗话初探》,拙文涉及余氏对痖弦的论述,是诗话式的。如此我论余、余论痖,环环相扣,颇为有趣。环环相扣正是弦弦不绝。育达之会将有痖弦诗歌的演奏。如在香港举行此会,主办者或可请“香港纯弦”乐团演奏痖弦,奏他纯纯的那首《我是一勺静美的小花朵》。 黄维樑【原标题:痖弦“弦音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