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时有个魏国人叫范雎。他早年家境贫寒,投在中大夫须贾门下当门客。魏昭王让须贾出使齐国,范雎随往,凭雄辩之才深得齐王敬重。齐王欲留他任客卿,并赠黄金十斤,牛、酒等物,均被谢绝。须贾回国,不仅不赞扬他的高风亮节,反向相国魏齐诬告他私受贿赂,出卖情报。魏齐命人把范雎打得遍体鳞伤。范雎佯装死去,舍人禀告正在饮酒的魏相。喝得面红耳热的魏相命仆人弃其于茅厕之中,让家中宾客撒溺。被扔到野外的范雎乘夜爬回家中,藏于民间,化名张禄。前266年﹐几经磨难的他出任秦相,辅佐秦昭王﹐上承孝公、商鞅变法图强之志,下开秦皇、李斯统一帝业,成秦国继往开来的一代名相,李斯在《谏逐客书》中曾高度评价其对秦国的贡献:“昭王得范雎,强公室,杜私门,蚕食诸侯,使秦成帝业”。最后,被司马迁评为“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的范雎羞辱了须贾﹐逼杀了魏齐﹐为自己报了大仇。
范雎的一生,其取得的成就主要取决于两个字:忍与韧。这两个字是通过两个名扬千古的细节来完成的。第一个细节是装死。范雎被打时,肋骨尽断,浑身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按一般常理,他要么拼命骂几句魏齐或须贾,要么一死了之。但范雎屏息僵卧,直挺挺在血泊中不动,是为第一忍。随后,魏齐仍不解气,用苇席裹范雎之尸,并命人轮番向席中撒尿。在士可杀不可辱的古代,没有比这种办法更伤士大夫的自尊了,但是范雎却忍受了。此为第二忍。最后,范雎被抛在了荒郊。肉体的疼痛,加上“盐水”的浸泡,并没摧毁范雎,他咬紧牙关像狗一样爬着回家。这时的范雎脑袋很清醒,他一面让家人将苇席置于野外,掩人耳目,一面派人通知好友郑安平,帮助他度过难关。此为第三忍。
第二个细节是等待秦王的召见。公元前271年,秦国朝政被昭王生母宣太后和舅舅华阳君等把持,他们排斥异己,对来自各国的宾客和辩士不太欢迎。改名为张禄的范雎随好友王稽历尽辛苦来到秦国,但秦昭王以天下策士辩客往往如此,并不接待他。对于范雎而言,此无异于雪上加霜:一方面,魏齐羞辱之仇遥遥无期,自己有家不能归,有姓名不能用;第二方面,自己满腹才华不能施用,其情比怀胎十月的孕妇不能生产更难过之。仿佛老天在考验范雎的韧劲。就这样,范雎住在下等客舍,粗茶淡饭,在焦虑烦躁中捱过了两年的时光。这其间,历史虽没记载,但我们完全可以想象,他应该无数次地写好奏简又丢去,只因没有找到说服秦王的最有利的证据;同时,他一定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有过轻生或离开秦国的念头。终于,范雎在进一步了解、分析和判断昭王内心世界的基础上,果断而大胆地再次上书昭王,阐明大义,直刺时弊而又紧紧抓住昭王的心病。“于是秦昭王大说,乃谢王稽,使以传车召范睢。”(见《史记》)值此,范睢终于迎来了他人生路上的第二个春天。
穿越千年的迷雾,范雎仿佛在说,如果你要活得更有价值,一定要有超强的忍性与韧劲。忍人所不能,韧百挤而不折,方能有人所不能之成就。文/魏德勇【原标题:范雎的忍与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