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 630年，秦穆公听了郑国老大夫烛之武的劝告，留下杞子、逢孙、扬孙三位将军守卫郑国，背着晋国撤军回国。但是他图霸中原的梦想并未消除。

    过了两年，杞子从郑国派人向秦国报告说：“郑国人让我们掌管了他们国都北门的钥匙，如果您悄悄派兵前来袭击，郑国就可以得到了。”这时秦穆公又得知郑、晋两国国君新丧，认为这是天赐良机，不可错过。便不听大臣蹇叔的劝阻，执意要越过晋境偷袭郑国。

    十二月，秦穆公派孟明视等率军奔袭郑国。

    次年的春天，秦军顺利通过崤山隘道，越过晋国南境，抵达滑国（今河南偃师东南），恰好与到周国做贩牛生意的郑国商人弦高相遇。

    机警的弦高断定秦军必是去袭击郑国，即冒充郑国使者犒劳秦军。弦高先送上四张熟牛皮，再把自己的牛，送了十二头去慰劳秦军，并且说：“敝国国君听说你们将要行军经过敝国，冒昧地让我来慰劳您的部下。敝国不富裕，但您的部下要久住，住一天我们就供一天的食粮；要走，就准备好那一夜的保卫工作。”

    弦高在这里明白地告诉秦国人：郑国早就准备好了。弦高一边稳住秦军，一边立即派人去郑国报信。

    得到弦高送回来的消息，郑穆公派人去察看秦国杞子等三位将军及其部下的情况，只见他们已经捆好了行装，磨快了兵器，喂饱了马匹，准备好了做秦军的内应。

    于是郑穆公派了皇武子去致辞，皇武子对杞子等人说：“你们在敝国居住的时间很长了，只是敝国吃的东西快完了。你们也该要走了吧。郑国有兽园原圃，就像秦国也有兽园具囿一样，你们可以到那里去猎取麋鹿带走，以让敝国得到安宁，怎么样？”他们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于是杞子逃到了齐国，逢孙、扬孙逃到了宋国。

    秦军统帅孟明视听了弦高的话以后，认为郑国已经有了戒备，不敢继续进军。 孟明视对部下说：“郑国已经有准备了，不能指望什么了。进攻不能取胜，包围又没有后援的军队，我们还是回去吧！” 接着灭掉滑国就撤军了。

    其实，秦穆公错误地判断了形势，新丧国君（晋文公）的晋国君臣，为了维护霸业，决心打击回撤的秦军。能征惯战的将军先轸率军秘密赶至崤山，并联络当地姜戎的军队，埋伏于隘道两侧。重返崤山的秦军，疏于戒备。晋襄公身着丧服督战，将士个个奋勇杀敌。秦军身陷隘道，进退不能，惊恐大乱，孟明视等秦国将领被俘，秦军全部被歼灭。

    郑国又一次逃脱了灭国的恶运，首先要归功于商人弦高。这个弦高不仅有爱国心，而且有很高的“公共外交”才能，为人机警、有胆识。他一介贩夫， 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寡君闻吾子将步师出于敝邑，敢犒从者，不腆敝邑，为从者之淹（淹，久留），居则具一日之积，行则备一夕之卫。”这里将秦军袭击郑国，说成“步师出于敝邑”，这话极其含蓄，没有刺激性； “为从者之淹”、“具一日之积”、“备一夕之卫”这些话，又实际上暗示秦军：郑国已经在物质上和军事上，作好了打持久战的充分准备。“敢犒从者”、“寡君”、“不腆敝邑”话说得谦逊有礼。这段话含义深刻、委婉得体，深得外交辞令之妙，使秦军深信不疑。

    弦高是个冒牌使者，是要胆量的。皇武子却是郑君的真正使者，他的使命是要揭露秦国的几个间谍将军，并且将他们驱逐出境。

    我们来听听皇武子对杞子是怎么说的：“吾子淹久于敝邑，唯是脯资饩牵竭矣。为吾子之将行也，郑之有原圃，犹秦之有具囿也。吾子取其麋鹿以闲敝邑，若何？”

    “唯是脯资饩牵竭矣” 这一句说的是驱逐的理由是，你们驻的时间长了，我们食品缺乏了。“为吾子之将行也，郑之有原圃，犹秦之有具囿也。吾子取其麋鹿” 这句话的翻译历来有不同意见。我认为它就是说，为了你们即将启程（在路上有吃的），你们就把原圃当着具囿一样，到那里打些麋鹿带着。关键在“以闲敝邑”这四个字上。“闲”就是安宁的意思。其实就是说，你们走了我们就能得到安宁。

    皇武子为何不直接对杞子等下驱逐令呢？因为秦是大国，而且前方秦军动向又不清楚，所以采取委婉客气的外交语言，请他们离开郑国，何况当时国内已经是风声鹤唳，如果处理得不好，恐怕发生意外事件。皇武子不负重托，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有意思的是郑国在物质准备方面，弦高和皇武子的说法是完全相反的：前者说秦军驻一天郑国就供给一天，后者却对秦国人说我们的食品“竭矣”。他们谁说的是真的呢？

    我们只能说：郑国的外交艺术真了不起，在2600年前！（湖北钟祥 彭泽福）【原标题：弦高犒师——再说两千六百多年前的外交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