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风老硪工
继2009年洛阳硪工号子成功入选河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后,洛阳国家高级摄影师洛阳美景的摄影作品《洛阳硪工号子》,也荣获由中国数码摄影家协会、中国艺术摄影家协会、798摄影网、中国摄影网共同举办的第三届“金鹤奖”全国数码摄影大赛民俗类铜奖。
这幅摄影作品创作于2004年9月18日。作品面世后,引起社会各界对硪工号子的关注,从而作为申报资料助推洛阳硪工号子成功入选河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摄影作品作者因而当年获得国家劳动部颁发的国家高级摄影师证书。
寻找老硪工。当时作者正在北京摄影学院进修,周末去吉利区的黄河滩采风。适逢洛阳市吉利区文化馆老师张文霞在寻找老硪工,就义务参与“整理和保护硪工号子这一民间文化遗产”的摄影创作活动。
“硪”,在汉语字典中读作“wò”,指的是砸地基或打桩等用的一种工具(四周系着绳子的圆形石头或铁饼),而在吉利区当地群众的口中,这个字通常被读作“é”。
因为年代久远,大多数老硪工都已辞世,这批老硪工是白道河水库和柴河水库的建设者。几十年过去了,当初的硪工仍健在的只有8位,且均在六七十岁以上,其中当过号头的只有三四位。考虑到年代久远,已经近五十年没唱过号子、没打过石硪了,老硪工们需要重新回忆和演练,又通过多方打听,在吉利区柴河村找到了一块当年留下的石硪。
在南陈村南陈商店,作者见到了72岁的张庆恒老人。张庆恒老人正和外孙女张培聊天。身边就放着一个废弃的石硪。据张庆恒老人介绍,常用的硪有石质的和铁质的。1952年兴修白道河水库和柴河水库时,为使水库坝基结实,需要用石硪将土击实打平。上一层土打一层,一直打到要求的高度为止。张庆恒老人说:“年轻人现在都不知道什么是打硪了,其实打硪就是把松软的土压实,是打夯的一种。”
老硪工们的激情岁月舟桥部队一连为活跃文化生活,从吉利区南陈村柴河张孬家借用了一盘石硪供部队演练。作者跟随老硪工在舟桥部队营区找到了这盘石硪。这是吉利区当时唯一保存完好的一盘石硪,重43公斤,上下两端分别为直径33厘米和35厘米的硪盖,中间是高22厘米、直径大约28厘米的圆柱。在黄河滩,仅剩的张庆恒、张庆胜、张同升、张庆丰、张继武、张庆工、张庆良、张庆江、张全芳、张世中、张庆道、王蓝等老硪工回忆当年在黄河滩边筑水坝的情景。当年的棒小伙如今已白发苍苍,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但这群劳动英雄们却很乐意再提当年的光辉岁月。
打硪可是一门大学问,打的时候,先在石硪中间的圆柱上绑上铁链,铁链上挂8到16根长3米左右的“辫子”(一端有钩子的麻绳),每人手里抓一条辫子,铁链不能绑得太紧,否则不能上下移动;也不能太松,否则石硪容易脱落……
张庆恒是当年的号头,2004年已经72岁,但看着仍红光满面、精神饱满。张庆恒说,1952年修白道河水库,为期一年多。动用了2000多人,男劳力打硪,妇女们用小推车运土。张庆恒露出自豪的表情:“不过,打硪可不是随便个人都能干的。首先要在20岁左右青壮年里选,只有肯卖力的人才能被选去学打硪”。他拍拍身边的另一位老人道,“庆迥和我是最先选上的,长的壮,有的是力气,不久我俩表现好就成了号头,指挥大家。2000多人集体劳动,抢着,赛着看谁干的多、干的好。那场面,那热火劲儿,嘿!我这辈子没见过第二次。”
“是啊,”张庆迥接着说,“庆恒老兄,记不记得咱那组16个兄弟,亲的跟一家子似的。三个号头,边干边喊,你累了,我喊,我嗓子哑了,另一个接上。你儿子出生你都没空回去,拖人捎信回家说给儿子起个小名叫‘硪’”
“就是,就是。那时候真把命都拼上了,还心甘情愿,乐意的很。咱们那组获得的小红旗,我保存了几十年都没舍得扔。几十盘石硪,摆在一起,号头一声令下,大家都忙起来。号子声一浪高过一浪。咱们这组经常是被学习的榜样呢”。年龄最小的张世忠当时只有19岁,“打的快打的好,硪上挂红,大家都觉得光荣。第一名还能得红旗。往往到最后赛劳动变成了赛号子。气氛热烈的近乎疯狂。也有些老人带着孩子来看打硪的,看的人越多,我们打着越有劲。”
张成义感慨地说:“手不停,嘴不闲,是硪工们的特点。为研究打硪的全套打法,我可真费了不少脑筋,打迎水坡、打墙角、打扇形,想着学会能用一辈子。谁知变化这么快。”
“能不快吗,50年代初,粮食稀缺,只有硪工能一顿吃二斤四两干面,9个馒头。记不记得邻村的一个小伙子好不容易当上硪工,看到白面馒头,一顿吃了12个,被撑的难受,咱们把他扔到水里,让他活动一下好受点,谁知他是个‘旱鸭子’差点淹死。”张庆恒说完笑了起来。
时至中午,几个老人的影子被拉的老长。他们仍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着当年打硪的情景。最后,他们竟童心大起,非要排练一下不可。
黄河岸边的绝唱。硪工号子是一领众和式的歌唱形式,领号的叫“号头”。张庆恒是有名的“号头”,他说:“硪打得好,和指挥分不开。根据调子的节奏,动作要快就快要慢就慢,不过这要看号头的本事了。硪工号子就起这个作用,协调动作,鼓舞士气。
刚开始打硪,号头一个人慢慢唱起来,大家也慢慢回应,表示各就各位,是劳动前的热身运动。一般这时候用的调子是大滑号。接下来号头要及时改号(变换节奏),由慢到快,让大家紧张起来,劳动强度也逐渐加大。这时用荡三号,如“一女贤良数孟姜,二郎担山赶太阳。三人哭活紫金树”……
干到高潮时,要用板号,唱得最有劲儿了。有时候大伙干得热火朝天,还可以在板号里加入花号,花号是即兴发挥的号子,见人唱人,见物唱物。有的是鼓励大伙的,有的是夸赞别人的,还有的是善意地讽刺其他落后组的。“王京花真是凶,拉起车来一溜风。一晌能拉几十车,又有名来又有功。”张庆恒怀念起当年工地上的模范王京花了,就随口唱了几句。
还有毛蛋号,是收工前对不合格的地方整修时喊的一种调子,节奏最快。结束号最有意思,不管打硪时唱的是什么,最后大家都要喊一句:“有硪不打落下来!”“啪”的一声,石硪便稳稳落地,所有硪工同时停止打硪。
“一二三四五呀,金木水火土呀。天地分上下呀,日月同古今呀……”“喂嘿嘿……嘿嘿嘿呀么嘿嘿!高高山上一座楼,姐妹三人比梳头;老大梳个盘龙须,老二梳个舞凤楼;剩下小三没啥梳,梳个狮子滚绣球;绣球滚到东海洋,挡住黄河不让流。”
朴实的歌词,低沉有力的调子,在黄河滩响了起来。石硪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几位老硪工沉浸在协作劳动的快乐中。
是啊,有什么能比劳动带给人们的快乐更持久呢?!
硪工号子体现一种精神力量。最后,老硪工们依依不舍地告别黄河滩边。他们看着自己曾洒下汗水的地方表情复杂,所有的往事都已沉寂,只留下一盘冰冷的石硪和几曲荡气回肠的硪工号子。一盘冰冷的石硪燃烧了一代人的青春梦想。在硪工眼里,石硪不仅是一种单纯的劳动工具,更是一种历史见证,见证了他们激情似火的年轻岁月;硪工号子也不仅是一种民间歌谣,它代表着一种力量、一种精神、一种热情。
作为中华民族的母亲河,黄河自有其丰功伟绩。然而作为一条水利领域中的“害河”,黄河好像故意要考验她的不畏艰辛的儿女,每每以不羁的洪水摧毁黄土地上的生命及财产。这样黄河岸边就有了一段可歌可泣的防洪抢险的历史,就有了打硪、硪工和行将消失的歌谣——硪工号子。硪工号子是一种民间歌谣,是中国民间音乐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也是中华民族团结协作的精神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