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路,石板桥、石台阶、石楼门、石院墙、石厕所、石磨房、石畜圈……整个村庄像一座青石城堡,掩映在茂林修竹、古藤老树之中,浑然天成。
奇怪的是,石头村周围的村庄,已是砖结构的平房,为什么独有石头村没有变化呢?他们为什么用石头建造房子?究竟是如何建成的?这背后,难道隐藏着神秘而古老的故事?
有一首老歌这样唱:有一个美丽的传说,精美的石头会唱歌,它能给勇敢者以智慧,也能给勤奋者以收获……莫非,这首闻名于世的歌谣,也因石头村而唱?
寻找带来的惊喜
去年10月,一个暖暖的午后。
车出内乡县城,沿着省道豫52线西行,车速不快,片片红叶映入眼帘,煞是好看。两旁高高低低的山坡,足以让人的思绪随着海拔的起伏而飘荡。
“这个地方,到处都是砖瓦房,怎么会有石头村呢?”直到这个时候,笔者依然无法相信石头村的存在。
车行6公里,用了10分钟。此时,司机停了下来。
“石头村,就在上面呢!”司机说。
于是,我们下了公路,沿着一条新修的水泥小路,盘旋而上。又转弯,再上坡,随行的乡政府工作人员说:“到村口了。”
只见迎面并肩生长着两株大树,根如盘龙,皮似鳞甲,像一对老哥俩儿,又像一对老夫妻,在倾诉衷肠,那满山红叶写满了它们的殷殷相思,卿卿蜜语。
它们到底有多大岁数,村里的人谁也说不准。
此时,放眼北望,石头村尽收眼底,除了惊喜,还是惊喜。
小村无处不石头
石头村位于内乡县乍岖乡吴垭村,是以石头为原料,依山而建的小山村。从地理环境上说,整个村庄顺应自然,随地形和功能的需要,灵活布局,错落有致。
笔者发现,石头房所建的位置:有的视山坡的陡缓分层筑台;有的在地面不等高的空间,采取屋顶等高地面不等高的办法建房;有的干脆以陡峭的崖壁做后墙,另外三边以石头砌墙建房……
石头房平面布局呈“凹、曰、目”字形三种,大多为院落式三合院,也有两进院、三进院的。卧室、厨房、畜圈、储藏间等功能不同的空间各有分隔。
就连开垦的田畦,也是在连体石面上用钢钎、镢头一点一点凿出来的,颇如“天然去雕饰”的“井字田”,倒也十分耐看,令人遐思;又如作文用的稿纸,一排排的小方格,倾诉着人类劳动的伟大和艰辛。
初建者究竟是谁
站在村子中央,举目四望,看到的几乎都是青色的石头房,墙是石块砌的,水缸是石板合的,路是石板铺的,甚至连猪槽和舀米的窝,也是用厚厚的石板一钎一钎凿出来的。还有石院子里的石桌、石凳、石磨、石碾,随处可见,令人称奇。
那一幢幢高低错落的石房,那一堵堵参差突兀的石墙,好似一部无字的天书,带来无尽的神秘和疑惑。
“啥时候建的我也不知道。”78岁的吴庚年笑笑说,据老辈人讲,这些房子至少也有150年的历史了,有些可能在200年以上。
笔者在村里发现了一块吴氏家族的碑刻,碑文记载,该村的吴氏先祖名叫武迪元,乾隆八年从该县的龙头村堰坡组迁移至此,至今已有261年的历史。
乍岖乡政府的王红坤补充说,该村的房子,最晚的建造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
那么,200年前,是谁最先发现了石头建房的秘密?又是谁建造了第一座石头房?先民们又是如何把石头房建起来且能使它们历经百年而不倒呢?
“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我们也不知道。”村民说,除了那块碑刻,没有发现其他史料,所以,这些疑问,有可能永远是一个谜。
墙壁裂缝缘何不透风
是不是什么样的石头都可以建房呢?讲究大着呢!
笔者发现,这里的石头房墙体大多用毛石块堆砌,也有用精细的片石砌筑的,一层层地垒起来,看起来特别像鱼鳞。原来,这个地方的石灰岩、水泥灰岩、白云岩极其丰富,此类岩石层外露,材质硬度适中,节理裂缝分层,易于开采,所以成了良好的建筑材料。
有意思的是,从外面看,墙壁上的缝隙很大;而从里面往外看,一点缝隙都没有。74岁的村民吴福堂说,建造时,就用黄泥巴或白灰把石头缝糊住了,一点都不透风,而且冬暖夏凉。
房顶上的蓝色瓦片,上下彼此搭接,互相叠压,使表面宛若鱼鳞兽甲。窗户较小,用石料砌筑的窗户有平拱形、圆弧形等。
沿着正在整修的一条石板路穿行在小村里,路上还有新鲜的黄土和羊粪。眼光所及之处,均是精美的石头。此时,你会觉得,大自然是何等伟岸,即使在惨淡的岁月中,也能经营出一片浪漫来。
小村创造“中国之最”
小村有40多户人家,大多是吴氏家族的居民。
笔者在这里停留了四个多小时,只看到几位老人和几个孩童,除此之外,就是听到的风声、鸟叫声、虫鸣声,静谧得丰富而隽永。
“这也是石头村保存完好的一个原因。”乍岖乡党委书记周晓峰说,这个村海拔高,路又不好走,先民们就地取材,用石头建造房屋。这些年,人们纷纷走出小村,而留守在此的乡亲耕读传家,顽强地保持着村子的稳定和延续。周晓峰十分自信地说,在中国,这是唯一的一处,也可以说,是祖先无意中创造了一座“博物馆”。
“它的地势,它的聚落方式,它的功能分区,比如墓地、农田、居所的分布等,能够使人在很短的时间内,看到聚居在这个地方的人们那种古老的传统农耕文明生活和生产方式,也可以看到它存在的巨大的建筑学和人类文化学的价值。”周晓峰说,正是由于现代文明遗忘了这个小村,而这个小村却因此获得了独有的存在价值。
小村将要“对外开放”
著名旅游学家、北京旅游学院院长杨乃济教授告诉笔者,通过吴垭村吴氏家族的生产生活,以小见大,以物证俗,透视出中原农耕文化现象,这正是中国传统居民群落的代表,反映了宛西山区传统村落和居民生活的典型性,具有重要的建筑文化、农耕文明和历史遗产价值。
“小村里的部分农舍,屋顶坠落,门窗朽败,屋内长出大树,树上挂藤萝。但石壁照旧挺立,让爬秧的植物攀缘,在墙头开冷妍的花。想,不必修复,让它颓废着更能显出时间的沉重。也有些农家大门落锁,锁已锈,显然主人早已迁居。想,总有一日,所有山民都会搬走,把村庄交给历史照管”。这组优美的文字,出自我国著名作家周同宾之手。
他盛赞该村有“新石器时期文化的遗风”;认为这独特的民风民俗和石头建筑艺术,是农耕文明时期吴垭劳动者“在劳动中创造的艺术”,是宛西农耕文明的标本,可以说是虾病成珠,其价值不亚于内乡县衙之于官文化的地位。
最近,地质部门在该村边发现了五氧化二钒矿带,于是,这块历史上的贫瘠之地,几乎在一夜之间喧闹浮躁起来。当地政府已经开始招商引资,准备把石头村推出去,发展旅游。
“石头房被破坏的速度,可能超过我们考察、整理和研究的速度,所以,我们要走在前面,让这颗‘遗珠’通过一种好的方式,展现在世人面前。”周晓峰说,他们正在动员住户,将新房子拆掉,把破旧的石头房子保护好,而且要修旧如旧。一年后,这里就可以接待游人了。
【后记】
走在村落幽长的深巷,不由使人想起北京的小胡同,乃至伦敦的“真鼻巷”,同样是传统平民建筑,同样的古老质朴,所不同的是,北京的胡同和“真鼻巷”置身于大都市,早已闻名遐迩,而石头村的幽长石巷,只和当地居民的生活紧紧相连。
由于比较贫困,很多房子无人修复,摇摇欲坠;而村民要改变贫困的生活,就要对原有的东西进行改造。当然,更让人担心的是,当地政府即将开始的开发计划,会不会把它变成乔装打扮的“农家妇”。
由此,想起了俄罗斯“金卢布”的故事:一个农夫捡到一枚金卢布,上面锈迹斑斑。有人拿几把硬币与他交换,他不肯,心想,要是把金币磨光一些,或许会换得双倍价钱。于是,他用砖块把金币打磨得锃亮。谁知,磨光了的金币再也没人要了。
事实上,古村落的魅力不在于其“洋”,而在于其“古”,原生态的特色是古村落的立身之本。但愿石头村不会沦为“被磨光的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