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俚奶奶其实是个地主人家个小姐，等伊长大之后呢，就到上海去工作……”37岁的姚桂珍用吴语讲述了爷爷奶奶在旧上海的爱情故事，这是收录在“乡音苑”网站里的一段音频。乡音苑是由两个外国青年创办的记录并收集中国方言语系的网站，通过采集普通人讲述的故事，记录中国汉语方言的差异性。乡音苑网站上线以来，有趣灵活的运作模式吸引了众多网友的关注，一时之间在社会上掀起一阵“方言热”。

    外国青年办网站记录中国方言

    打开乡音苑网站，点击首页“说者地图”上的图钉，可以链接到图钉所标注区域的一段方言音频，音频播放时，下方还会同时滚动中文笔录、注音、国际音标和英语翻译，以便网友理解。乡音苑是由来华工作、学习多年的美国青年柯祎蓝和司圆直于2009年共同创办的，今年4月正式上线，迄今为止，乡音苑共收录了247段音频。

    司圆直是中文语言学博客Sinoglot的共同创办人，如今在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任教。他通晓包括汉语在内的多国语言，在日常生活中注意到北京方言中独特的“京味儿”。而柯祎蓝则是台湾清华大学语言学研究生，2006年他来到长江流域一带，本以为自己已基本掌握了汉语，但发现自己听不懂当地人说话。对中国方言差异性产生兴趣的柯祎蓝与司圆直一拍即合，萌生了建立网站记录汉语方言的想法。

    乡音苑所采集的音频主要靠志愿者提供。据了解，乡音苑目前有5000多个注册用户，他们可以自由地在网站上传音频，对音频进行翻译。“我们鼓励志愿者找身边的朋友、长辈采集故事，让他们能在最轻松的状态下留下原汁原味的方言。”司圆直告诉记者。

    来自无锡的王歆悦长期在乡音苑担任志愿者。“大批志愿者的加入极大地推动了我们的工作，除了个人兴趣，对方言保护意识的增强也是志愿者加入的原因。”王歆悦说，随着方言音频覆盖面和网站工作量的增加，乡音苑从6月起吸纳了近20个地方负责人，在全国各地甚至海外华人集中地区推广网站、进行方言采集工作。

    各地方言萎缩成不争事实

    乡音苑自上线后就受到媒体和民众的热议。“方言是人类文化遗产的组成部分，也面临着消失的危机，即使几十年后一些方言消失了，乡音苑还能让人们听到祖辈的方言故事。”司圆直如此解释自己创办乡音苑的动机。“目前方言存在的最大问题不是消亡而是萎缩。”华侨大学文学院教授王建设说，即使在广东、福建等方言强势省份，也不可避免地存在方言逐渐被挤压的现象，很多本土方言所特有的词汇、俚语只有老一辈还在使用。

    原籍江西萍乡的昌先生自大学毕业后一直留在北京，由于妻子是北京人，家人一直用普通话交流，因此他的儿子至今不懂萍乡话。“没有意识过要教孩子学萍乡话，平时他用不上。”由于人口流动性加强，很多家庭成员来自于不同地域，普通话成为家庭的主要用语。

    另一方面，即使在方言流传地，普通话的普及也在客观上对方言形成影响。昌先生之前因为工作调动曾外派广西南宁4年，但他说至今仍一点也不懂当地白话，普通话已经取代方言成为当地社交主要用语。

    “现在比较忧心的是观念问题，社会上尤其是在家庭和学校里，人为地把方言和普通话对立起来，认为讲方言学不好普通话。”王建设长期从事方言研究，他发现在福建泉州部分家庭，家长明明都是泉州人，但为了孩子能讲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却宁愿操着不地道的普通话与孩子交流。一些政府官员也视方言为灾难，某市的一份语言文字规范化自评报告把福建说成是“方言的重灾区”。

    据上海市社会科学院发布的《2012年上海市中小学生成长情况最新调查报告》称，在上海出生的学生中仅有60%能完全听懂和会说上海话，沪语在中小学生的日常习惯用语中也渐渐处于弱势地位。

    方言，顺其自然还是加以保护？

    “十里不同音”，我国汉语方言历史悠久，目前主要分为官话、赣语、吴语、湘语、粤语、闽语、客家话七大类。面对方言萎缩的现象，很多以记录方言特征为目的的项目在热火朝天地铺开，如目前已经出版的《中国语言地图集》、《汉语方言地图集》以及在全国各省市区启动的中国语言资源有声数据库等。

    “方言的消亡是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我们最重要的是把它们记录并保存下来。”司圆直认为网站与这些学术项目的研究必须加紧进行，但是否学习和使用方言则是个人选择，社会不应强加干涉。

    “方言是人类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很多地方传统文化如泉州的梨园戏、南音、木偶戏等都以方言为载体，一种方言的消失往往带来某些文化的消亡。不管是方言还是文化，我们应该提倡它的多样化。”王建设说，虽然方言有时会给人们的交流造成一定的障碍，但我们不能只强调不利的方面，“我们不是推广方言，而是提倡给方言留下生存的空间。”
 
    “保护方言要从两方面入手，一是家庭要解除对方言错误的理解，孩子的语言学习能力是很强的，完全可以同时学习普通话与方言；另一方面，学校应该给使用方言提供机会。”王建设告诉记者，在台湾，学校普遍开设有客家话课程，另外还组织方言等级考试并对考试通过者给予奖励。

    据了解，目前内地部分城市已经启动方言进课堂的尝试，如厦门一些学校和幼儿园开设有闽南语课程。此外，南方地区的一些地方电视台陆续开办方言类节目，泉州电视台甚至开通有24小时播出的闽南语频道。而在上海，已经有两拨团队相继开发出沪语手机输入法，受到习惯使用本地方言的手机用户的欢迎。(记者 郭凯倩)（原标题：外国青年办网站记录中国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