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近年对兴建于公元9世纪的马德雷拉古堡展开修复工作,然而最近完成的修复工程却直接用水泥对古堡损毁部分进行重建,令世界傻眼,更在互联网上引发一片嘲讽。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甚至批评称,“这是世上最差的修复工程”。(见3月26日《光明日报》)
在西班牙,近年来还曝出不止一起因为不当修复导致文物损坏的事件,在糟蹋文化遗产的同时,也沦为坊间的笑料。该国东北部小镇博尔哈一座教堂的壁画中有19世纪著名画家埃利加斯·加西亚·马丁内斯的作品《戴刑冠耶稣》。2012年,由于受损严重,“热心”的八旬老太塞西莉亚·吉梅尼斯为其“修复”,结果把耶稣涂成了“福禄猴”,成为文物修复界的极大悲剧。其实,在文物修复方面犯下错误的绝不止是西班牙人,在一些国家和地区程度不同都有所存在。
文物,乃历代遗留下来的在文化发展史上有价值的东西,如建筑、碑刻、壁画、工具、武器、生活器皿和各种艺术品等。文物作为文化遗产的物质载体,其承载的信息极具历史价值、科学价值、艺术价值。藉文物,我们自可补缀“洪荒莫传”的历史,复原“秦时明月汉时关”的城池风景,演绎“车辚辚,马萧萧”的壮烈场面,解读“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的无穷奥妙,体察“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艺术境界。如果说,文物是文明所造之物的话,那么,因为文明的降临,附着于文物载体上的定然是一段凝固的历史,记载着兴衰更替,铭刻着荣辱得失,在血与火中熔铸成永恒的话题。于是,找寻文物,其实我们就是找寻自己的先辈,自己的故乡,自己的历史。
文物,历经劫难而独存,不能不说是莫大的幸运。文物是不可再生的稀缺性文化资源,做好文物保护工作,对于继承和发扬世界的优秀文化,进行爱国主义教育,提高民族自信心和创造力,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而加强对文物的修缮、保养,严格遵守“不改变文物原状的原则”,这是世界各国对于文物保护管理的同一性原则。否则,出现像上述在西班牙发生的“直接用水泥对古堡损毁部分进行重建”,抑或“把耶稣涂成 福禄猴 ”的随心所欲的修复情况,这不啻劳民伤财、弄巧成拙,更是对文物造成了永久性的损害。
想到了达·芬奇的一幅名画,这幅画作于500多年前,并且是画在墙壁上的一幅油画,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至今仍不见“陈旧”与“老化”。当你来到意大利圣玛丽亚大教堂,看到这幅巨作时,除了感受震撼就是惊叹后人修复技术的高超。这幅于1498年完成的油画由于是画在泥灰墙上,并且画家每准备一片泥灰后未等彻底干燥即作画,用的又是自己调制的颜料。70年后,画面开始出现霉斑,数百年来进行了多次修复。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修复专家用最先进的技术将后人多次修复的东西去掉,露出了原作的模样。是啊,极力掩盖修复的痕迹,“修旧如旧”,是文物修复的最高准则。修复文物,固然需要伟大的智慧与高超的技术,同时更依仗文物修复匠师们持一份敬畏与尊重。诚如明代周嘉胄要求古籍修复师有“补天之手,贯虱之睛,灵慧虚和,心细如发”一样,每一个从事修复工作的人必须抵挡诱惑,耐住寂寞,殚精竭虑、追求极致。
拍摄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的导演陈黛曦在拍摄任务完成后,竟如此感慨:“我甚至觉得这份工作(指修复文物)有几分像藏传佛教的坛城,万般绚烂,不过一掬细沙,它存在的终极目的,是为了抹去。”正因为故宫工匠们凭了爱心、责任、智慧、匠心,终令诸如国宝级文物——隋代《游春图》在问世至今的1400年间,虽经多次修复却丝毫不露修复痕迹,以至我们很难想象它经历过多少战乱、天灾和人祸,却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这实在是对文物修复工作的生动诠释。
在世界各地,一些珍贵文物,因为自然的、人为的原因,这些文物正渐渐失去当初的风采。恢复昔日的光芒,自依赖于先进修复技术。或许,在一些国家和地区暂时还未能掌握世界一流的先进修复技术;或许,因为投入的问题,它们还暂时无法对所有的文物实行修复。但这绝不能作为大家可以随心所欲加以修复的理由。必须谨记,当人类不具备足够的智慧保护文物时,决不以看起来似乎是在保护,而实际上很可能是在破坏文物的方法保护文物。要相信后人肯定比我们智慧,他们肯定会拥有更好的保护文物的技术。
想起了宁波古刹保国寺的保护工作,其成败得失就很耐人寻味。保国寺,1961年被国务院公布为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在中国的古建筑研究专家眼中,其地位和价值不亚于故宫。但由于历经千年的沧桑,保国寺同样不可避免地存在着不同程度的残损。在所有维护工作中,有的效果比较好,有的效果并不如专家们所预测的,毕竟在一座有千年历史的古建筑上“修修补补”、“敲敲打打”是极具风险的事。而况,修补上去的是新材料新工艺,长久下来,古建筑终有一天也会变成“新建筑”。因此,为运用科技保护文物的理念,使文物保护监测科技含量不断提高,从2007年4月起,保国寺古建筑博物馆委托河南大学计算机中心开发了“保国寺文物建筑科技保护信息系统”软件,购置安装了数据库服务器、数据处理工作站、数据查询工作站、数据查询与展示触摸屏以及配套的不间断电源、照明和视频播放设备等。这套系统能采集到非常丰富的文物建筑信息,包括温度、湿度、风向、风速、地表水、地下水;地震、地基沉降与位移、振动;木材种类、纹理方向、强度;霉变、虫蛀、腐烂、糟朽;开裂、折断、坍缩;结构静力的采集、建模、计算;沉降、倾斜等等。多年的观测,虽不能直接解决保护的问题,但这份精确“病历”,自给他们敲响了警钟,而且为今后“动手术”作了很好的资料准备。这就是智慧的表现,这为今后更加全面地研究、科学地决策、谨慎地处理文物建筑,全力提高保护修缮的预见性,降低破坏文物原状所携带历史信息的可能性,提供了现实基础和有效条件。
文物是先人创造的,它属于前人,也属于今人,更属于后人。文物的脆弱性、不可再生性、可枯竭性的特点,要求我们进一步提升对文物修复工作重要性的认识而敬畏文物、尊重文物,进一步健全完善文物修复工作的体制、机制而善待文物、珍惜文物。保护好文物,使它们完整地、安好地在人类文化长河中继续漂流下去,这是一种历史责任。要知道,历史是一个不断延伸的链条,我们这一代人只不过是这链条中的一个环节,每一个环节都庄严地担负着责任和道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