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词汇的不断增生,从某种角度讲,是折射了时代的进步、社会的繁荣。
所有流行网络的低俗、龌龊的所谓“词语”,应当不容置疑地摒弃。
任何语言词汇都有它使用上的局域性,因此,即使一个网络词语不低俗、不违规,也不违意,还是有它使用的特定区域,不能随意跨界。
日前,国家新闻出版广播电影电视总局发出《通知》,要求广播电视节目和广告应严格按照规范写法和标准含义使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字、词、成语等,不得随意更换文字、变动结构或曲解内涵,不得在成语中随意插入网络语言或外国语言文字,不得使用或介绍根据网络语言、仿照成语形式生造的词语。
《通知》发出后,争议不断。如何看待网络语言的发展创新?网络语言究竟能否登上大雅之堂?对此,记者采访了语言学家、语文教育家张巨龄。
网络语言是当今时代语言发展的重要体现之一
“科学文化的进步,以及社会生活的日益多彩,促进了语言的发展。语言的发展,比如网络词汇的不断增生,它的内容以及组合形式的出新、出奇、瞬息万变,从某种角度讲,是折射了时代的进步、社会的繁荣。”张巨龄认为。
多年前,张巨龄曾发表过题为《“酷毙”“帅呆”及其一类语言现象》的学术演讲,同时还做过《新词酷语的流行和汉语研究的反思》的学术报告。他表示:“没有了语言的这种发展,实际上是表示了一个时代、社会,以至于人们思想观念的停滞与落后。”
“比如说‘土豪’‘宅男’‘宅女’‘给力’‘正能量’,还有早已为人们熟知和广泛使用的‘酷毙’‘帅呆’‘很阳光’等,甚至包括‘青蛙’‘恐龙’这种性格化的,以动漫为典故来源的词语,和近年来一些媒体开始使用的‘吐槽’‘躺枪’等等。”他认为,这些词都应当属于很生动且表现力强的新词新语。
张巨龄认为,语言工作者应该审视、归纳、总结网络词语形成与组合的规律和法则,丰富有些滞后和陈旧的现代汉语语法规则,引导人们规范、正确地使用语言。“不妨琢磨一下,能不能由哪个机构和部门组织相应人员专门探讨、研究所谓‘网络语言’形成的原因,以及它形成组合的语法规则……使‘网络语言’使用者能心悦诚服地、规范、健康地使用祖国语言。”
语言的发展和创新,与语言的良莠杂糅以及规范并不矛盾
张巨龄认为,语言的发展、创新和语言发展中的良莠杂糅现象,以及对它的必要规范并不矛盾。发展是良莠杂糅的,创新只是其中的一面。
他解释,“‘规范’,是要对创新和‘良’的部分进行维护、提倡;是对‘莠’‘违规’‘违意’,以及‘低俗’‘龌龊’东西的指摘、剔除。‘规范’的根本目的,正是推进语言健康、有序的发展,正是为了让人们更好地发展和更健康、有效地用好祖国的语言。从这个意义上讲,规范者和网络词语的创造、使用者之间,根本目的是一致的”。
他认为,语言的创新,有其顺应的客观规律,不论是网络语言创新,还是其他领域的用语,都有不由人的主观意识为转移的自然法则。在他看来,任何人都不应该,也不可能违背这样的规律和法则。违背了,那它就不是词语,就要被淘汰。
“就像‘人艰不拆’,像‘累觉不爱’这样的所谓缩略语,就属于‘费解语’。”他认为,这些网络热词缩略的并不只是词,或者词组,还缩略了句子中丰富的含意。这就违背了千百年来汉语发展历程中所积淀的、人们公认的缩略规律与法则。
网络新词除了不能“违规”,他还提出不能“违意”,不能违背、冲撞、篡改词语原有的公认意义,比如,“尽善尽美”“十全十美”,改作“晋善晋美”“食全食美”就会被曲解。
他还认为,“所有流行网络的低俗、龌龊的所谓‘词语’,应当不容置疑地摒弃。因为它们不仅玷污了承载数千年祖国文明的汉语词汇的品位和文化内涵,也客观上影响了教育,特别是基础教育中青少年对祖国语言的学习和情感的培育。当然,更不用说使汉语汉字走出国门,让更多的国际友人准确无误地学习了”。
语言具有局域性,语言的发展使用不能“无政府主义”
“语言的发展创新,除了要符合一些通用的语法规则,要使它最终得以确认,还有相应的标准,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你说了算,要经过很多方面的综合检验。”张巨龄认为,语言的发展是一个社会的政治、经济、科学、文化发展的反映,就要符合社会发展的要求。
“除了要符合社会发展的要求,网络词语还要经得住人们长期实践使用中的筛选,也就是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张巨龄说,这种检验不是一个人,或者一个专家的检验,也不是一个群体的检验,而是广大群众的使用,是一个整体概念。
在他看来,虽然人民群众在语言词汇的创新以及最终确定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但是专家学者以及管理部门的规范作用仍然不能忽视。“如果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它的共同语没有一个部门专门负责管理它,没有相应的专家、学者去研究和认定它,那就是语言发展中的‘无政府主义’,这样将会造成一个民族文化的堕落。”
他表示,不仅是网络词语,任何语言词汇除了一般通用的社会性和工具性之外,都还有它使用上的局域性。比如说,一些学术用语就有它的局域性,离开了这个学科,普通人就难以理解。因此,即使一个网络词语不低俗、不违规,也不违意,还是有它使用的特定区域,不能随意跨界。
“这也就是为什么国家管理部门会要求,一些网言网语不能出现在广播、电视、报刊等大众传媒中的原因。”他解释,大众媒体面向普通大众,虽然网络词语中有不少鲜活的、生动的例子,但不是都可以超越网络这个世界到处泛滥。否则,就是语言发展和使用的“无政府主义”,而“无政府主义”的语言使用,在世界很多国家,特别是发达国家,都是不被允许的。
张巨龄表示,他是一个新词酷语,包括网络词语的拥护者和推崇者,但同时又是语言发展、使用规范的维护者。作为语言工作者,要把这些作为一种对事业的承担。(光明网记者 吴晋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