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这一概念出现得比较早。如果说有巢氏树上筑巢、山顶洞人穴居还算不上“家”,那么半坡人撑起的圆锥形草屋,就有“家”的雏形了。从“家”字的结构看,上面的“宀”,俗称宝盖头,象征屋顶及两侧的墙壁;下 面的“豕”,象征猪,本指野猪,是先民祭祀所用的三牲之一。因此说,以房屋为活动空间的“家”,应该在人类驯养家畜之前就有了。
人类的祖先,傍水而栖,结草而居,拜神祭祖,祈福禳灾,遮风挡雨,避害图存,于是就有了家。家不仅是栖息之所,还反映着人类对居住环境的探索和改造,承载着丰富的人文关怀,发展着与之相关的生态文化。
对于“家”,最直接的联想,莫若家庭;最温馨的称呼,莫若家人;最淳朴的眷恋,莫若家乡;最凄惶的别绪,莫若离家;最黏稠的滋味,莫若想家;最诱人的旋律,莫若回家。以“家”为名的文艺作品不胜枚举,知名的有巴金的小说、周国平的散文、罗大佑的专辑、阿尔蒂斯·贝特朗的环保影片等。若把古今中外关于家的诗歌、散文、小说收罗起来,肯定是一部卷帙浩繁的系列丛书。
更有许多人以歌咏的形式诠释“家”的涵义,抒发“家”的情感。罗大佑、英格玛、周华健、费翔、甄妮、腾格尔、苏小明等都唱过以《家》为名的歌曲。电影《搭错车》的主题曲《酒干倘卖无》,呼喊的是悲苦而又浓烈的人间真情,与《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演绎了同一个主题。《美丽的草原我的家》《白云深处是我家》等歌曲,则是诗意化生活的赞歌。《快乐老家》并非一般意义的老家,而是把回归快乐视为心灵归宿,是一首典型的哲理歌曲。新中国成立60周年献礼歌曲《国家》,则唱出了家与国的密切关系。
与家相关的辞汇更多,若按虚实分,不外乎实用与人文两类,包括空间的功能性与审美性。审美性又包括建筑艺术鉴赏和文化心理寄托,前者是专业美学,后者是大众情感。而由于社会多元化功利取向的增强,家族聚居传统的逐渐消逝,家的观念及其亲情意蕴倒有些淡化了。尽管如此,在大众文化情感里,对家的思考、理解与描述仍然不乏美好的意象、斐然的文采和丰富的哲理。
在地理位置上,家因活动半径不同、参照系不同,相对应的标志也不同。在太空宇航员看来,家就是那个蔚蓝色的星球;在海外游子看来,家就是飘扬国旗的边防站;在外省打工者看来,家就是临近家乡的那个老界桩;在县城就读的学生看来,家就是村头那棵老槐树;在野地里的顽童看来,家就是那个冒着袅袅炊烟的小院子。在心理感受上,家因年龄不同、个人遭遇不同,其情感描述也不同,所以就会生发出许多浪漫的比拟。譬如,家是温馨的港湾,家是疗伤的诊所,家是疲惫的归宿,家是亲情的蓄水池,家是人生的始发站等等。
当一个漂泊在外的游子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而生你、养你、送你出行的那座老院落、老房子不在了,连一点痕迹也没留下,猛然间,你便会觉得自己像丢了魂似的,心头空落落、惶惶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直到这一刻,你才幡然醒悟,原来,作为一个人生命起点的家,是存放记忆的地方,是人生中第一个存储单元。老房子没有了,就失去了承载那一段时光的载体。而作为精神现象的记忆,一旦失去了物象依托,就会产生魂兮无所依的失落感、断裂感,生命中很多记忆和情感都找不到参照物了。因此说,家是童年记忆的黑匣子,是他乡游子灵魂的出发地和归属地。
有一个寓言讲到了家的含义:一个富翁醉倒在自家别墅外面,保安扶起他说:“先生,让我扶你回家吧!”富翁反问保安:“家?我的家在哪里?你扶我,我就能回得了家吗?”保安指着不远处的别墅说:“那不是你的家么?”富翁指了指自己的心窝,又指了指那栋豪华别墅,断断续续地回答说:“那,那不是我的家,那只是我的房子。”这其实是委婉含蓄地告诉世人:建筑空间不等于心灵家园。家,不仅仅是容身之所(原标题:何以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