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不认识"芈"?被"咩"占据了读音和意义
2015/12/11 19:44:41 点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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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月传》开播了,借着这股热潮,大小媒体的小编们陡然变身语文老师,不厌其烦地为大众普及起了相关生僻字的读音和释意。也多亏了这些普及,让人认识了“芈”“媵”“缂”等字,也消灭了把《芈月传》认成《半月谈》的可能。
所谓生僻字,是指人们在日常生活中不熟悉、不常见的字。生僻字虽不至于像死字(即那些几乎完全不再使用、甚至字形都已经丢失的字)那样回天乏术,但也不像常用字那样必不可少。
重新认识生僻字有必要吗?如果为了对历史文化多些了解,那么多认几个也无妨;如果为了避免叫不出新同学新同事名字的尴尬,那么临时抱佛脚也可以;但如果是出于日常交际的目的,那么意义不大,若执意使用,还有转文之嫌。
生僻字并非生而生僻,在历史上,它们也曾占据一席之地,甚至还是常用字。譬如“簋”“甗”“鬲”“斝”“匜”等古代典籍中出场率颇高的表示礼器的字,在现在的日常生活中可以说难觅踪迹。
那么,是什么让生僻字变得生僻了呢?产生生僻字最主要也最直接的原因,就是某个文字所代表的东西不再重要甚至消失了。文字是记录语言的书写符号,而语言又是对现实世界的反映,当某种旧的事物、方法、观念消失之后,相应的语言表达也会逐渐式微,而对应的文字也随之慢慢退出历史舞台,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譬如说,马在古人的日常出行和军事行动中占据了重要的地位,和马有关的字也有一大把,有按颜色分的,如“骊”(纯黑色的马)、“骐”(有青黑色纹理的马)、“骓”(青白杂色的马);有按优劣分的,如“驵”(好马)、“骀”(劣马);有按年龄分的,如“驹”(两岁以下的马)、“駣”(三四岁的马);此外与马相关的动词、形容词,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写不出的。而如今,马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阅遍整个《现代汉语常用字表》里的3500字,与马有关的常用字,也不过“驾”“骑”等十余个了。
有人说,这么多生僻字闲着也是闲着,不用岂不是浪费?事实并非如此。语言讲究经济性,有时甚至有点吝啬。同时随着语言的发展,汉语的表达方式也发生了变化,有些原来必须用一个字表达的东西,现在可以用两个字或者好几个字说清楚。因此,花大力气记住很多生僻字所表达的含义,在日常交际中的效果和效率远不如多说几个常用字的组合。譬如一个人告诉别人“我今天骑了一匹骊”,对方要么听不懂,听懂的估计也要翻几个白眼;如果说“我今天骑了一匹黑马”,交际就变得顺畅多了。我们每个人从出生到死亡,说的话写的字可以以亿来计数,然而我们使用的却不过只有几千个常用字词和若干条语法。语言追求的是通过有限的规则,使用有限的基本成分,生成一片无限的表达空间。唯有在现实生活中最核心、常用、重要的东西,在语言中才有资格成为基本成分,在文字中才有资格成为常用字。而表达那些非核心、非常用、非重要的东西的文字,则被打入冷宫,成为了生僻字。
汉字生僻字的增多也与汉语的书面语变革相关。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书面表达一直使用文言文,因为文言文的垄断地位,许多词即使在口语中早已消失或者不常用,也被保留下来,而其相应的文字形式亦得以幸存。直到五四新文化运动,白话文才终于代替文言文成为了汉民族的共同书面语,许多汉字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文言土壤,使用率急剧降低,也就沦为生僻字了。
还有一些汉字,虽不能算严格意义上的生僻字,但因为少见、难认,也在这里顺便说一说。这种情况有些是因为异体字规范产生的,比如将“哲”“苏”被规定为汉字书写的规范形式,它们对应的异体字“喆”“甦”就不幸成为了“生僻字”。还有一些是由于鸠占鹊巢导致的,譬如“芈”原本有“羊鸣”的意思,可是后来人们新造了一个“咩”字,占据了“芈”字的读音和意义,导致现在的人们认识“咩”的多而认识“芈”的少了。
像“芈”“嬛”“琊”这样,能幸运地通过流行文化重回公众视野的生僻字只是少数。有时即使是官方力量,也难以让其重新收获公众的目光。譬如南京青奥会吉祥物取名“砳砳”(音lè),本义为两石相击之声,取意自南京的雨花石,寓意原本很好,可在传播中远不如另一个来自南京方言的诨名深入人心。
随着互联网传播,有些沉寂已久的生僻字意外被注入了新的含义,从而获得新生,比如现在用得火热的“囧”(实为“冏”的异体字,而表示“光明”的“冏”才是正牌生僻字)和“槑”(实为“梅”的异体字)就是例子。大多数情况下,生僻字如同其名字“生僻”一样,远离日常使用而生疏,远离语言中心而偏僻。但是,也没必要为生僻字悲哀。生僻字的价值,不在于重新走上语言的舞台,成为聚光灯下的焦点,而在于通过自身在古书和字典中的留存,忠实记录下一段语言、文字、社会、民族和文化的历史。
责任编辑:M005文章来源:北京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