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传统政治文化中,除去日、月之外,还有两类天体一直受到人们的重视,这即是彗星和北极星。后者在古代文献中更多地被称为北辰。北辰在中国古代社会心理中有着积极、明亮的政治符号意义,形成了一定意义上的“北辰文化”。
北辰者,乃天球上靠近北极的一颗亮星,《尔雅·释天》说“北极谓之北辰”。但在不同的时代,所谓的“北辰”并不是同一颗星。四千年前,北辰是天龙座a星,春秋时代是以小熊座B星为北辰,今天则以小熊座a星为北辰,其距地球约400光年。由于中国地处北半球,北辰很早即进入中国人视野、融入中国文化之中。
因为北斗星在北辰附近,人们又都是通过北斗七星而找到北极,所以古代也往往将二者混为一说,或者以北斗指称北辰,所以北辰文化往往又与北斗相关。如《文选》注引《春秋合诚图》则有“北辰,其星七,在紫微中也”之语。
彗星往往有着某种神秘或迷信色彩,它也常常与北辰一起出现在文献、民间谶语之中。《春秋》将“星孛入于北斗”与人间政治万象建立了对应联系,认为其兆示着复杂的社会生活和人世中的更替兴衰。如建安十一年正月,星孛於北斗,首在斗中,尾贯紫宫,及北辰。占曰:“彗星扫太微宫,人主易位。”(《后汉书·天文下》)其后,则有魏文帝受禅之事。经过文化的发展与解读,北辰便从众星体中脱颖而出,使人们产生了与彗星和北斗不同的美学情感、文化心理尤其是政治符号意义。如刘向所言:“北斗贵星,人君之象也。茀星,乱臣之类。”(钟文烝《春秋谷梁经传补注》第十四)或许由于这种道德意义上的分野以及对彗星和北辰形成的不同情感,自此两种星体便有了不同的文化,有了一褒一贬、一好一恶、一吉一凶、一正一妖之分。有学者指出,在先秦时曾存在着一种北辰崇拜现象。
夜空中的北辰,终年可见,在浩渺的星空中能够使人准确地确立方位。其运行轨道与地球的关系永远是那样相对固定与密切,保证了人们社会和政治生活中的观象授时。正是北辰这种辨别方位的实用性,使人们对其工具功能产生了心理依赖,并从中衍生出更丰富的意义。作为一颗普通恒星的北辰,就有了神圣高洁的形象,并从授时辨位角色被赋予了能够对人间进行道德评判的功能,从而进入中国严肃的政治伦理中,以之对政治、国家和君主进行评价。董仲舒对北辰的政治寓意与象征论述得最为清晰。他说:“圣人之所命,天下以为正,正朝夕者视北辰,正嫌疑者视圣人。”(《春秋繁露·深察名号》)
北辰为众星之首,众星拱之方能为北辰,蕴含了传统政治文化对为政者的道德要求。具有北辰之德的政治即是道德的政治,这正符合儒家的政治理想设计,世人最耳熟能详者即是“子曰:为政以德,誓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之语。(《论语·为政》)郭璞注之言:“北极天之中,以正四时”。朱熹《论语集注》对此解道:“北辰,北极,天之枢也。居其所,不动也。共,向也,言众星四面旋绕而归向之也。为政以德,则无为而天下归之,其象如此。”显然,这种解释仍然是依其象而生其义。北辰这种居其所而不为一切所动的境界,也被程子释为“为政以德,然后无为”。虽然在春秋三传中北辰与彗星与时常并论,但是《论语》却只说北辰而不言彗星,这正是因为孔子把北辰视为人间政治清明的象征,而视彗星之说为怪力乱神。
北辰亦被抽象成一种玄学化的政治符号。对北辰的玄学化,在《史记·天官书》即已出现,其中有“中宫天极星,其一明者,太一常居也。”汉代郑玄即以此太一为北辰神名。也有当代学者证明,北辰、太一、道、太极之间有着“源出于一”的互训关系。(葛兆光《众妙之门——北极与太一、道、太极》)道家和道教对北辰的政治意义进行了符号化的解读。如《鹖冠子·泰鸿》中有:“中央者太一之位,百神仰制焉。”此处太一也被学者理解成为北辰。在《元始五老赤书玉篇真文天书经》中有命北辰司察三界功过之说。有的道教经典还把北辰神格化,如《北帝说豁落七元经》称北辰为“太微北极帝君”。(作者单位:南京农业大学)王建光(原标题:北辰的符号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