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大会的学术性、开放性确实让人耳目一新!”5月21日下午,南昌海昏侯刘贺墓发掘领队杨军在首届中国考古学大会郑州黄河迎宾馆会场兴奋地告诉记者。
21日上午,首届中国考古学大会在郑州开幕。参会者包括来自国内高等院校、科研院所以及美国、英国、德国、埃及、印度、韩国、日本、洪都拉斯等十多个国家和地区的近400名专家学者以及数百位列席学者,
几乎囊括了国内所有顶级考古学家,可谓星光熠熠。两天以来,这场中国考古史上最大规模的国际性学术会议已经进行了数十场主题丰富的学术讨论,并开展了遗址考察和公共讲座等活动。
“中国考古学现在面临着新的发展机遇,我们想以这次大会为契机总结经验,发现不足,部署今后的发展。正像本届考古学大会主题,走向世界,走向未来。这届大会一定会对今后考古学的发展做出重要贡献!”著名考古学者、北大考古文博学院李伯谦教授受访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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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成果展示
21日上午,中国社会科学院院长王伟光在致辞中说,中国现代考古学的创建至今已将近一个世纪,1921年安特生发掘河南仰韶村遗址拉开了我国近代田野考古学的大幕;20世纪30年代河南安阳殷墟的前后十五次考古发掘及其研究,则奠定了中国考古学的基础,“中国现代考古学开创期的许多重要工作都是在河南省完成的”。
中国考古学会会长、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所长王巍在开幕式上表示,本届大会总计收到论文400多篇,涉及人类起源、农业起源、中外文化交流以及中国各个时段的考古研究。大会内容丰富,可以说是中国考古学界发现与研究成果的一次集中展示,也是中外考古学合作交流的一次难得机会。
21日,洪都拉斯、印度等国的考古学者专程参观了郑州市大河村遗址博物馆和东赵遗址考古发掘现场,对郑州的文化遗迹发出赞叹,并表示中国应与他们开展更多考古交流与合作。(本版压底照片为外国考古学者参观郑州市大河村遗址博物馆)
开幕式上,中国考古学大会颁发的一系列奖项引人关注,除田野考古奖外,终身成就奖和金爵奖、金鼎奖均为考古学领域首次颁发。我国著名考古学家、中国考古学会名誉理事长、北京大学教授宿白获得终身成就奖,吕红亮等11人获得青年学者奖(金爵奖),11项部著作获奖获得了研究成果奖(金鼎奖)。在田野考古奖中,郑州东赵遗址和洛阳汉魏故城北魏宫城四号建筑遗址考古发掘获得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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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家型“段子手”
大会开幕后,随即进入13个专业委员会的分组讨论当中。这是中国考古学会首次以这种形式交流,使得议题相对集中,会议也安排了相对从容的时间,让许多学者的发言更加放松,“段子”频出,尤其是在公共考古专业委员会分会场。
“我讲的题目叫《将翱将翔》,这个词不是我编的,是《诗经》里的,就是飞呀飞呀的意思。”65岁的著名考古学家王仁湘边说边挥舞手臂,引得台下忍俊不禁。
王老师的“肢体语言”并不跑题,他的发言是关于庙底沟文化彩陶上的鸟纹主题。在讲述公共考古的意义时,他还有个更精妙的比方——公共考古就是“招魂”,“你发现了一座座废墟,一具具白骨,它究竟是怎么回事?考古就是想让他们还魂,你就要研究
解释,之后去安现代人的魂。”
除了幽默,王仁湘话里更有犀利:“海昏侯墓考古为什么做得好?还没发掘完,就把东西拿出来(展览)了,这很了不起。过去很多考古人习惯于资料垄断,不给外人看,或者只在考古人小范围的圈子里分享,公众不知道、不了解,怎么会不说考古和盗墓没区别?”
王仁湘认为,公共考古就是要向公众展示,多给公众参与的机会,“再有人说考古和盗墓没区别,你就把他找来,让他看看考古是怎么做的,你把铲子给他,让他真正来了解一下!”
对此,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边疆考古研究室副研究员仝涛很赞同:“连一个小孩都知道分享玩具,我们考古人为什么不能在更大的范围分享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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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考古铲和玛雅文明
“中国考古学家应该更多地走出去,在世界舞台上展现风采!”开幕式上,国家文物局局长刘玉珠在发言中对中国考古人提出了殷切期望。
近几年,中国考古人正在拥有国际视野并尝试在国内考古任务的繁重压力下尽可能多地“走出去”,主导国际性的学术互动,参与其他古老文明遗存的发掘。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所长王巍此前接受大河报记者采访时曾说,中国从2013年起开创性地举办了两次世界考古高端论坛,而在2014年,中国与洪都拉斯签署协议,对玛雅文明核心区一个重要宫殿遗址进行发掘,中国考古人的考古铲首次伸向美洲,这被认为是中国考古事业的一次标志性“走出去”。
而在首届中国考古学大会开幕式上,一批已经走向国际的中国考古人悉数亮相,带回了乌兹别克斯坦国费尔干纳盆地明铁佩古城遗址、洪都拉斯玛雅城邦科潘遗址、蒙古国境内古代游牧民族文化遗存、柬埔寨吴哥窟从事古迹保护与研究以及在非洲肯尼亚探寻古国马林迪的最新学术成果。
其中,肯尼亚的项目是该国迄今最大的考古发掘,出土的永乐通宝、龙泉窑瓷器等或可作为郑和下西洋的证据之一;科潘遗址发现了精美龙头雕刻、人面装饰焚香器、玉坠等高等级遗物,以及玛雅贵族使用的祭祀工具——鱼刺和黑曜石刀,将有助于破解玛雅文明衰落之谜。
“走出去才能看到别人究竟是在怎么考古,相互交流,深入地了解外国考古情况和国际规则,反过来促进中国的考古水平。”这是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研究员王元林的深切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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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流的考古技术
据了解,截至目前,已有至少20例中国考古人走出国门参与发掘的项目。这种往外走,背后是中国考古科技、装备以及理念的稳步提升。“中国考古在技术上已经达到世界一流。”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科研处处长刘国祥说。
在首届中国考古学大会现场,大河报记者也看到了不少考古设备展销商的宣传摊位,包括文物低氧气调保护设备,也包括高倍显微镜、各种款式的考古铲等,其中不乏国货。
中科大科技史与科技考古系金正耀教授受访时表示,现在国际上考古应用的最新技术中国基本都掌握,水平都是一流的。“我们很多硬件不比国外差,很多装备的型号都是最新的,所以做出来的数据也是得到国际认可的,是高质量的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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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现代人的独立起源
我们的祖先来自哪里?多年来,东亚地区现代人类的来源有“非洲夏娃说”和“多地区连续进化”两种假说针锋相对。记者从首届考古学大会上获悉,近年来在郑州地区发现的400余处古遗址,勾勒出旧石器至新石器时代发展过渡的完整年代链条,全面厘清了中原地区现代人出现、发展历史进程和影响机制,印证了中国现代人的独立起源。
流行一时的“夏娃理论”认为,全世界的人类都是20万年前一位非洲妇女的后裔,并称之为“夏娃”。持此观点的学者相信,晚更新世的末次冰期造成东亚大陆大量生物物种灭绝,起源于非洲的现代人进入中国,取代了原先生活在这里的古人类。
夏娃理论’不适用于中国,近年来的考古发现揭示了东亚现代人的独立起源。”负责《东亚现代人起源——以嵩山地区为中心的研究》课题的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王幼平介绍,在中华文明发祥的核心地区郑州的考古发掘,清晰地勾勒出东亚地区现代人如何产生,并一步步确立旱作农业的经济模式,从而确立整个东亚地区古代经济形态与定居方式的链条。
上世纪80年代,一处旧石器时代洞穴遗址“织机洞遗址”在河南省荥阳市境内被发现。考古发掘表明,距今10多万年前,当地已出现早期现代人活动的足迹。
近年来,新密市李家沟遗址发现距今10500年至8600年左右连续的史前文化堆积,清楚地展示了中原地区从旧石器时代末期向新石器时代发展的历史进程。
在登封市西施遗址,发现了处理燧石原料、预制石核、剥片等打制石叶的完整生产线。这是中国及东亚大陆腹地首次发现典型的旧石器时代晚期石叶工业遗存。
距今3万至5万年期间的郑州老奶奶庙遗址,则为进一步确定中国现代人类起源于本土提供了确凿证据。通过发掘,发现了结构复杂的古人类居住面,多处用火遗迹,数以万计的动物骨骼,以及大量打制石制品和骨质工具,清楚展示了当时人类在中心营地连续居住的活动细节。
“这些出自中原地区的新发现与中国及东亚现代人起源于非洲的论断明显相悖。”王幼平说,“郑州地区史前遗存的完整链条和一系列重要考古发现,很清楚地展示了中国境内更新世人类发展的连续性特点,印证了中国现代人的独立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