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风流散 人间遗恨长(2)
2013/8/20 8:43:52 点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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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为止存世最古的画卷,溥仪出宫时,被携至长春。1946年,故宫散失于东北的书画陆续出现在北平的古玩市场。张伯驹从友人处得知《游春图》存于古董商马霁川处,便提出收购意向。马霁川开出800两黄金的高价,张伯驹当时已负债累累,无力筹措,无奈之下火速通知故宫博物院,隔几日得消息说经费不足,他只好先赶往琉璃厂,在荣宝斋等店里将此事公之于众。马霁川见《游春图》一事已闹得满城风雨,于是就做个顺水人情,同意降价让给张伯驹。最后张伯驹决定把居住多年的弓弦胡同的宅院出让给辅仁大学,将卖得的2.1万美金兑换成220两黄金购画,不料马霁川提出金子成色不好,需“追加20两”。张伯驹无奈卖掉夫人首饰,才将国宝护住。
这两件事被收藏界看成“二希合璧”。而李白的《上阳台帖》进入故宫,也与张伯驹有关。1953年大年初一,毛泽东派秘书田家英给张家送来火腿、糕点、白酒等四色礼品,张伯驹感激万分。“君赠我以木瓜,我还君以琼瑶。”张伯驹把自己珍藏的唐代李白手书《上阳台帖》回赠给毛泽东。毛泽东称:“连城之宝,不敢归诸己手。”将它转交故宫博物院收藏。
在张传綵眼中,父亲从没用金钱去衡量艺术。“他是这样想的,这是历史文物,我们中国人应该是把它留给子孙后代。虽然这个东西是我买的,但是不能为我个人来欣赏。要为子孙后代来欣赏,知道伟大的祖国,她的文化是什么,艺术是什么。”
一出戏罹祸,一幅字复起
在张伯驹的眼睛里,艺术是纯粹的,不能有半点杂质。
除却书画,另一门令张伯驹倾注毕生的艺术是京戏,他以爱戏享名,也因爱戏遭难。上世纪50年代初,戏曲改革运动如火如荼地展开。改戏、改人、改制,让漂泊江湖的艺人脱胎换骨。在张伯驹为京剧的前途忧心忡忡时,一个消息振奋了他。1957年4月24日,第二次全国戏曲剧目工作会议闭幕。会上传出信息,“戏改”工作,已经完成它的历史任务。
张伯驹觉得该有所作为了。为发掘传统剧目,张伯驹把老艺人组织起来,成立了“老艺人演出委员会”,筹划每周演出一次。为了研究老戏,他又发起成立了“北京京剧基本艺术研究会”,开办戏曲讲座,举行义演。张伯驹从纯艺术角度考虑,选择了三出剧目,意在让老艺人的绝活重见天日。
问题就出自剧目上面。张伯驹选的三出戏分别是《宁武关》、《祥梅寺》和《马思远》。《宁武关》有繁重的武功,有唱念做打的妥帖铺排。不具备相当技术水准的文武老生,是拿不动《宁武关》的。《祥梅寺》是丑行的开蒙戏,舞蹈身段实在漂亮。从艺术上看,张伯驹的选择是大家风范,但他全然不想:这两出戏里的反面角色李自成、黄巢是何等人物?还有《马思远》。《马思远》,一名《海慧寺》,清末实事,是一桩因通奸引发的凶案。这出戏是文化部明令禁止的26个剧目当中的一个。张伯驹找到擅演此戏的筱翠花,二人一拍即合。
当时《北京日报》披露了这一消息,并说报社接到许多读者的电话,他们急于想看这出多年未演的老戏。然而,当天下午,研究会接到北京市文化局的电话,说这出戏是明令禁止过的,现在尚未解禁,暂时还不准公开演出。张伯驹不认可这样的决定,在和平宾馆举行记者招待会。他竟说了这样一段话:“既然开放剧目,《马思远》却不能演,第二次全国戏曲剧目工作会议等于没开。”后来,有关方面决定将《马思远》的公开演出改为内部试演,张伯驹仍不满意。经此一番周折,张伯驹成了文艺界第一个右派。
上世纪60年代初,经陈毅推荐,张伯驹与妻子远赴吉林博物馆任职。吉林省地处关外,藏品无法与国内重点单位比拟。张伯驹再次慷慨解囊,无偿地捐献了几十件自己的珍贵收藏。当时吉林省委某负责人对吉林博物馆的藏画中,尚无宋人真迹甚为抱憾,张伯驹闻言又捐献了宋代杨婕妤的《百花图》。至此,这位书画第一藏家片纸皆无。
1967年,张伯驹被迫从吉林省博物馆退职,送到舒兰县插队。但公社拒绝收下这个年近古稀,不会劳动还要靠公社养着的老头。在一个风雪夜里,张伯驹夫妇离开舒兰,返回北京。原有的住房变成了大杂院,夫妇俩靠亲朋接济勉强度日。1972年,患难之交的陈毅逝世,悲痛的张伯驹要求前去吊唁,但由于他的政治身份,最终不能如愿。他挥泪写下了这样一副挽联:
仗剑从云作干城,忠心不易。军声在淮海,遗爱在江南,万庶尽衔哀。回望大好河山,永离赤县;
挥戈挽日接尊俎,豪气犹存。无愧于平生,有功于天下,九原应含笑,伫看重新世界,遍树红旗。
这副被悬挂在灵堂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的挽联,被临时赶来参加追悼会的毛泽东捕捉到了,他连赞写得好,并询问撰联者为何人?于是,“黑”了3年的张伯驹,正式落户北京。
冬去春来,获得平反昭雪的张伯驹变得异常忙碌起来。他想为挚爱的中华文化尽最后一点力量,但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1982年正月,张伯驹突然患病被送进北大医院。2月26日,乘鹤西游。
最后的公子哥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欲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1961年初,张伯驹即将出关之际,陈毅送来这首诗以壮行色。张伯驹一生结识显宦无数,但在他眼中只有朋友和知音,多么耀眼的外在光环,张伯驹都视而不见。当年,西北军将领宋哲元督抚华北,辖区内几个市长出缺,宋哲元让张伯驹随便挑选一个赴任,张伯驹听闻掩耳疾走。对于达官显贵的骄横,他也不惧嗤鼻冷齿。抗战期间,陕西省主席祝绍周为来西安造访的蒋经国举行宴会,张伯驹应邀作陪。他看不惯蒋经国的“太子爷”做派,鼻子里哼出一声:“黄口小儿,何德何能,在此坐大。”蒋经国含怒询问祝绍周:“此人何方神圣?”不待祝绍周为他打园场,他倒抢先自答:“昔日四大公子,今日一介草民,中州张伯驹是也。”
抗战胜利后,古董商郭昭俊把《三希堂法帖》送给宋子文。宋子文大喜,指示故宫博物院以十万美金买下郭昭俊非法占有的古瓷器,并任命他为中央银行北平分行襄理。张伯驹闻讯,挥笔写出《故宫失散书画见闻记》。宋子文闻言,不敢再留《三希堂法帖》,忍痛将原物奉还,由中南银行保管。
身处逆境,张伯驹从来也是坦然视之,好像一切于己无关。张传綵记得,父亲被打成右派的时候,单位里让他们划清界线,自己感觉不服。可是张伯驹说:“哎,这个没什么。人嘛,犯错误都有的,我会原谅别人。只要我自己没有亏待党。”
与人交往,张伯驹总是表现得不亲不近,但又常常有出人意料之举。张家与袁世凯是姻亲,但始终没什么来往。“眼看着他起高楼,眼看着他宴宾客,眼看着他楼塌了。”昔日的“大太子”袁克定落魄之际,并不熟络的张伯驹找上门来,把他们夫妇接到自家供养,直至天年。在王世襄记忆中,自己当初为研究《平复帖》造访张家,张伯驹一开口吓了他一跳。“在这哪能看得完,拿回家看去。”千金不换的国宝在王世襄家中放了一个多月,他才得以写出《西晋陆机
责任编辑:C009文章来源:解放日报 2013年06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