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乾明寺
2012/4/11 17:06:04 点击数:
【字体:大 中 小】
人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汇聚到中梁山下,沿着山间的小路匍匐而上。凌霄阁上的三角黄色小旗在空中飞舞,有一只苍鹰也在蓝天上缓缓的盘旋着。随着连续不断的震耳的鞭炮声,寺庙悠扬的诵经声也伴随着清亮的笛声、悦耳的磬声、顿挫的木鱼声,一起飘出山门,荡漾在空气中,弥漫在山上山下。船儿在浩浩荡荡的汉江上来回穿梭着。江边站满了要渡江的人,远远望去像是在搬家的蚂蚁。江边不时传来骡马的嘶鸣声,抬轿人的吆喝声,狗的欢快的叫声。山下到处都是人,乡里的城里的男男女女老的少的,行走在山上浓密树木下的小道上,茂密的树林里传来人的说话声和悦耳的鸟叫声。山腰已站满了人。寺院依山而建,两株古柏犹如昂首挺胸的将军屹立在山门前,蜂拥而来的人们穿过山门,一座大的庙宇便呈现在面前,白色的墙青色的瓦,大小房间鳞次栉比,两边排列整齐的厢房,来往着僧人和香客。大雄宝殿青砖碧瓦,飞檐翘角,显得气宇轩昂。来到寺庙的人们点起手里的红香,黑压压一片跪在那冒着青烟的大大的香炉前,伏下身子为自己为亲人许下虔诚的祝愿。须眉皓白瘦如枯藤的僧人闭目坐在蒲团上敲响那光亮的木鱼。忽然,从云隙中投射的几束光柱照耀在山门上,熠熠闪烁着三个金色大字:乾明寺。
乾明寺,又名乾明院、泽润庙,俗称中梁寺。乾明寺“五代蜀广政间(公元935年——公元965年)建,宋太平兴国三年(公元978年)饬赐寺额”。“寺有凌霄阁,下瞰汉川”。“中梁山有神,曰灵寿将军。绍兴二十年(公元1150年)加封休应侯,庙号泽润”。乾明寺曾为陕南最大寺院之一,其神派属“临济宗”。早在宋代即蔚为丛林,有房千间,庙产百顷,每年进拜香客不下十万人。庙前原有《乾明寺记》石碑,文中记有新罗(朝鲜)僧人从海东来居,遂成伽兰(总寺)。1966年,乾明寺被拆,木料用于县剧场修建。
2005年九月,我和几位朋友登上了乾明寺。通向山上的路已变的很宽了,但已被轰轰隆隆的汽车碾压的坑坑洼洼,车的颠簸让人难以顾及窗外的风景。那栖息在路边的苍鹰拔地而起,这可是当年盘旋在空中聆听禅意的那只?在山上绕走了几个“之”型,便到了一个颓废的场院。在一个三岔路边立了一块镶嵌在水泥砌成的大理石指明这里就是乾明寺。
萧条的场院
看去丝毫没有了庙宇的光景,只是一座依山新修颇似民房的敞开的门里的神像,告诉来访者这就是一座庙宇,但充斥在空气中的冷清已经表白了这里香火的稀少。靠右手的是一块不大的有高有低的平旷的闲地,它的左边是两排房,其中的一栋有了点岁月的房子已破败不堪了,泥坯已经坍塌,屋面已经凹陷,门框上已经变的发白的对联道出这曾经是二郎神的享殿。三块断碑或卧或立在枯黄草丛中,仔细的打量这是三块碑的上半截,碑额上题写着“万善归宗”的字样,最引人注意的却是那碑头上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鳞角鲜明神采飞扬的龙。它似乎在顽强的保护着这残余的断碑,诉说着这里的沧海桑田。从断碑仍然可以看到它昔日辉煌和荣耀,但如今只是一片萧瑟。当年的辉煌只停泊在记忆的长河里。“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世事真正让人难以预料啊!
站在这空旷的院落里,除了寂寞还是寂寞。只是那庙后如屏风的山坡保持着它的本色。黑色的裸露在外的巨大的山石;还有在这深秋的季节呈现出或黄或红斑斓色彩,长在石的缝隙间的大小不一的树木,似乎记忆着这里曾经拥有的一切。山前葱茏的大树交织成一片茂密。当初的盛况在人们狂热麻木中已化成了清风白云,缭绕在这片土地上,飘荡在那山顶的林梢之间。
起风了,风不大。天空也冷不丁地抛着几粒雨星,让人感到凉意。
沿着左边的小道,来到一处突兀的山地,汉中大地一览无余。南边的巴山和北边的秦岭犹如两条巨膀将这块美丽的土地拥抱在自己温柔的怀里。汉中城绰约在一片灰蒙蒙的烟雾中。秋日的汉江像是一条玉带,闪烁着水银般晶莹的亮光。那江边的池塘仿佛打碎了宝镜,散落在汉江两岸。没有了叶子的树在岸边形成一团团似有似无的褐色的雾。在平旷的田野散落着大小不一的村庄,田里有或黑或黄或红的干活的人。山谷里也零星的有几处无人的房子。还有长在山坡上狂野似火的“救兵粮”。山脚一个水库,倒格外的抢眼,狭长的水面像是大地美丽深情的眼睛。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行白色缓缓飞行的苍鹭点缀着这灰色的天空。那不远处的水泥厂大大的烟囱冒着浓浓的黄色烟雾,遮蔽了东南的半边天空,演绎着一个新的从瓶里钻出的魔鬼的故事。
身后的山已被炸药、挖掘机撕裂成淌血的口子。无论你站在山下任何角落,既就是站在遥遥的汉山上,也能看见这红色的豁口,好像是中梁山在张开它的嘴巴在沉重的呼吸,也像是被人在它的胸前狠狠的剜割了一刀留下的深坑。摇晃的汽车满载着从山上滚落的当年在大殿后聆听说法的石块,从乾明寺旁向山下驶去。我脚下的山上布满了似乾明寺舍利的碎石,横陈在草丛间。采石厂依然轰鸣着机器,山顶的树在坍塌的岩石边在瑟瑟的抖动着。是谁在蚕食乾明寺留下的遗韵?又是谁选择这里做为石的道场?毗邻的乾明寺啊,你曾经拥有的已化为乌有。有谁顾及到了你的伤痛?又有谁想到了你的磨难?我听到了,分明听到了你的精魂在风中的呻吟,也听到了你在树间在山坡上的悲壮的呜咽。
乾明寺和采石的机器在这里相遇了,隆隆炮声震撼着这里的寂静。这也许是两种文明的碰撞,但如果仅仅是为了一种需要,就通过一种文明去消亡另外一种文明,那里还有文明可言?乾明寺身后的山,乾明寺最虔诚的弟子,就像乾明寺一样,对人们的喜怒无常,对人们残暴无理,对人们的肆意掠夺,就像乾明寺当年所做的选择一样,选择了无语,选择了沉默,选择了忍受,选择了以仁报怨,选择了苦难,选择了涅槃。乾明寺的劫难诠释了“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的真谛。过去的人、过去的事都化成了云烟白雾,人们对它所做的一切它都像一位圣者那样默默的承受着。在山的面前,其实一切都是过客。不变的是一种佛心,是一种虔诚,是曾经聆听过大禅师说法的中梁山,因为山是无字的石碑,也只有这无字的石碑才拥有难以磨灭的永恒的记忆。
在这微微的秋风中,在天空零星飘落的雨中,我似乎看到了昔日的乾明寺,似乎又听到了乾明寺僧人虔诚的一片诵经声,和那暮色中低沉而悠扬的钟声。(原标题:风雨乾明寺)
责任编辑:C006文章来源:佛教导航 作者:石头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