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芬就是在一瞬间完成了从科学家到知识分子的嬗变。尽管在此之前她曾作为中国最年轻的女院士而广受注目,尽管她曾因解决了困扰化学界多年的“鸡蛋之争”而获得崇高国际声誉,但这一切也仅限于科学殿堂内部。对于普罗大众来说,赵玉芬的名字真正进入他们的视野,是在2007年岁末鼓浪屿的那一场波澜之后。
赵玉芬的老家在河南淇县,1949年,尚在襁褓之中的她随着父母渡海去了台湾。从记事起,赵玉芬就常常听妈妈讲述故乡“清清的河水,高高的白杨”。故乡美丽的原风景,让她这个在在台湾彰化的田埂上赤足拾稻穗的小姑娘多少次魂牵梦绕。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家境的清贫使她早早地自立,1971年,23岁的赵玉芬完成了新竹清华大学的大学学业,并获得了高额奖学金负笈美国求学,拥有了飞的更高更远的翅膀。因缘际会,1978年,赵玉芬抛弃国外优裕的条件,在“而立之年”回到祖国,回到了有着“清清的河水,高高的白杨”的故乡。故乡的贫穷让她震惊,但故乡的博大也给了她广阔的事业发展空间。10年耕耘,她从一个化学研究的新科博士成长为国际生命化学界的翘楚。
一切缘于“PX”,这个最初对于普通公众来说象迷一样的符号。2006年11月,赵玉芬看到一则PX项目开工的新闻,职业的敏感使其马上意识到这一个是有着巨大潜在风险的项目。“无知是一种罪,知道了不说出来是罪加一等”,对于知识分子来说,“知识”构成了自身的一种原罪。她开始了频繁的“上书”历程。
从学者到知识分子的过程其实就是一个从沉默到言说的过程。但知识分子的言说永远是情感与理性的结合。虽然,赵玉芬对PX项目忧心忡忡,但其为之奔走呼号还是充满了学者的严谨科学,甚至是充满策略的。她与主管领导的沟通是逐级而上的,她还联合了相关领域的百名专家学者来加重言说的分量,在两会上,赵玉芬甚至准备了三份风格及内容截然不同的材料。更为重要的是,赵玉芬和其他科学家并没有停留在对PX项目的简单批评上。“既然要想正面地解决这件事,不是光扯着嗓子喊上两句就可以的”,赵玉芬和她的同伴们经过科学论证,向厦门市政府提出了几个迁址的建议,这群自然科学家甚至还运用经济学思维,建议政府通过“飞地”的形式来解决由于项目的迁移带来的地方经济损失。这些都体现了一个学者型知识分子的责任意识和思维的理性、建设性。
他们的言说终于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这场旷日持久的争论也得到了一个比较圆满的结局。“功成身退,天之道”,在民众将迎来胜利曙光之时,赵玉芬又悄然退出了公众的视野,回到科学的殿堂。以喧嚣和争论的方式最终解决问题应该不是赵玉芬的本意,但这种被迫的言说则正体现了中国传统知识分子心怀天下的承担意识。
据说,赵玉芬对荷花情有独钟。“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静植”,君子之花也许正是赵玉芬自身的一个意象。文/马连鹏【原标题:赵玉芬:一个被迫言说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