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同意杨羽仪的意见,不过要做点补充。“入微”,是每个作家及其作品必备的品质。如果说生活、历史是一个宏大的掌故,一篇恢宏的叙事,那么这掌故和叙事,必然有无数生动活泼的细节,万涓成水,万流成河。散文家也好,小说家也好,诗人也好,都是在生活和历史的细微之处,发现真、善、美,表达自己的个性感受。所以在写作中,“入微”是一个共性的东西。谢新源的动人之处,是在那些细碎的生活、细致的观察、细微的描写中,在那些“入微”之处,注入了自己独特的精神语法。
作为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长大的农村孩子,谢新源很善于把那些苦难转化为温柔的人生律吕。无论是跟随母亲漂泊的日子,还是在故乡的平安夜;无论是檀木板、棉纺车,还是黑棉袄、铜香炉,在谢新源所有的“乡村叙事”中,我们可以看见苦难、无奈和无助,但看不见仇恨、怨毒和嗤诋。母亲的针尖儿,父亲的收音机,干娘的母爱,姐姐的背影,以及那些春寒春绿的青春,所有的痛苦在他笔下,都转化为正义、宽容、尊重和关爱。谢新源其实为我们建立了一种如何看待痛苦的哲学。
作为新时期的军人,谢新源也善于把那些美丽的忧伤变成积极向上的力量,这尤其表现在他的“青春叙事”中。相信读过《纯洁的季节》、《高原红》、《格桑花开的声音》等故事之后,那些纯洁朴素的农家小妹——虎英、慧颖、秋晓、素娥;那些清雅秀丽的女兵——李护士、陈护士、炊事班女兵;那些伴着青春一起走过的城市女孩——林倩、洁凌,都会成为我们“梦的主角和背景”。在她们的故事中,我们读到淡淡的忧伤,读到隐约的痛楚,但读到更多的是她们的率真、勤奋、聪慧、纯朴和善良。这一切成为谢新源的道德坐标和戒律,成就了他的青春岁月和军旅人生。
最近,谢新源出版了他的第三部散文集《纯洁的季节》。这部散文的主要内容是他的青春记忆、青春叙事,也是书中最能打动读者的部分。书的封面设计同书的名字和内文一样朴实无华。纯是透明纯粹,没有杂质;洁是色泽单纯,未见染污,就像书中的人物,心地清白无邪,没有功利,没有心机,没有杂念,没有世故。
从文章的内容中不难看出,谢新源对“纯洁”的态度是坚定地追求。在我们的生活中,纯洁往往会随着生命年轮的增长而流失,随着生活酸甜苦辣的浸泡而蒸发。纯洁可能变为成熟,也可能被世故取代,被庸俗玷污,被蒙上厚厚的灰尘。这时候,谢新源把收藏在自己心灵深处的纯洁情感掏出来,在平静的追忆和叙述中,我们看见的不仅是日子,听见的不仅是故事,更有对“纯洁”的怀念,对“纯洁”的珍惜和审视。这种姿态,我把它叫做坚守——思想的坚守,灵魂的坚守,人格的坚守;有了这一份坚守,就像荒漠中坚守一棵树,干涸中坚守一泓泉,当我们面对以交换为原则的市场伦理时,能够坚守自己的端正与尊严。
徐志摩说,诗人是一只痴鸟,他把他的柔软的心窝抵着蔷薇的花刺,口里不住地唱着星月的光辉,非到他的心血滴出来把白花染成大红他不住口。谢新源不是那样的痴鸟,就是有点像那痴鸟的痴人。他勤快、用功,咬定文学创作不放松,走一趟欧洲,就有《欧洲“红色经典”略记》和《美丽,缘于战争的忧伤》;走一趟新加坡,就有《森林包裹着的国度》;走一趟西北,就有《青海“宗喀”行》。可以说,凡有足迹处就有笔迹,有记忆处就有记录,这就是谢新源。
我羡慕谢新源心底里的那一片纯洁,很愿意和他一起去坚守一块洁净的精神园地,也很希望与我有同感的读者同声相应,同气相求。■陈实【原标题:读谢新源《纯洁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