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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文辉：心灵的行走
2013/7/11 17:32:07 点击数： 【字体：大 中 小】
２００３年的秋天，形如枯灯的母亲两个月不吃不喝，是食道癌晚期。豫北一带，尤其是林县、辉县发病率极高，专家研究的结果有三个原因：一说水质的问题，一说吃腌黄菜多的缘故，一说习惯吃热饭把食道壁上的黏膜烧坏了。总之，治好的概率太小了。母亲依靠葡萄糖和人血白蛋白维持生命，几近昏迷。父亲和姐们，还有我，每天都在推测母亲的归期。全家人的平静和按部就班，让我感到了现实的无奈，生命的短暂……还有来自心灵的冷漠。
母亲走后，我迟迟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吃饭的时候，已经舀够了却又拿起一只碗，舀了一半才猛然醒悟，只好又倒进锅里；好长一段时间都以为母亲没有离去，不见母亲便以为她去西院哪个婶家串门了，要不就是打麻将去了；院门一响我就会迎出来，笑吟吟的母亲往往顾不上跟我搭腔就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数一堆零票，这只是幻觉，是风在吹动两扇铁门。在老家住了一段时间，父亲天天撵我走，催我上班。关于我的工作，父亲比我看得还重，我却与现实格格不入以致越混越差，对工作丧失了全部兴趣。
离开老家后，我选择了出走。在县城的家里，说好了中午要给儿子做爆炒烩面，儿子中午回家，却只有一张留言条在等他。不知是故意还是忘记了，我居然连手机也没带，出了门，又居然不知到哪里去。我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就这样我开始了我的行走，一次心灵的行走。在这个凄凉而易伤的秋天，陪伴我的除了农人扬鞭的身姿和绕脚的灰土，还有万里晴空和白云。再就是安庆、马金章……几个豫北文友的热情和坦诚，见到他们如见到久违的亲人。他们不知道我内心的凄凉和无助，他们用当地最富盛名的杜记牛肉和浚县豆腐皮，还有我们共同的嗜好——小说创作来招待我。我幡然醒悟：即使一贫如洗又如何？小说能饿死吗？我拥有小说能饿死吗？心灵的一扇门堵住，另一扇门却要打开了。于是，我拿起搁置已久的笔，在汗腥味四溢的城乡中巴上、在乡政府的小客房里、在炊烟袅袅的村口……一篇篇新崭崭满口豫北乡音浑身粘满稻糠屑和红薯叶的小说也在跟着我行走。
是豫北文友，是豫北多情的风和田间独树上啁啾的小鸟让我心灵感到了温暖和湿润。
我发现豫北太小了，一辆破桑塔纳一天就能转个遍，换上一辆驴车也要不了三天。我不想一下子走完，那太可惜了。文友把我送上车，我却在半路跳下来，步行到天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落脚。住在小镇干燥和简陋的类似骡马店的小旅社，晚上随便转转，钻进一家灰蒙蒙的理发店刮刮脸，让那跷着兰花指的乡村理发师把一条油腻乌黑的毛巾捂我脸上。异地行走带给我了许许多多稠密的信息和无比鲜活的感觉，让我手中的笔也变得柔软、湿润、流畅起来。当我一口气写出几十个小说后我突然发现，我手中的笔竟是在帮助我回忆我曾经的乡下：从出生到现在，从马车迎亲到清一色的“吉利豪情”，从村长到村主任，从全村一部手摇电话到田间浇地也带手机……短短的三十年，埋藏着多少生动鲜活的情节，使我无法住笔。
我一边写一边把这些小说投往天南地北的文学杂志，但是，它们遭到了拒绝。很多刊物的版面都在向都市化转变，乡村题材成了大年三十的兔子……这不是拒绝我的小说，而是在拒绝乡村但我没有怀疑和动摇自己的行走，行走的过程中我找到了小说的硬度，也找到了稍微动摇就可能丢失的自信。我重新回到我的小说，展开回避不了的思索：我发现城市和乡村只是在建筑、衣着、语言等形式上有所不同，组成城市的人员竟一多半是从乡村而来，那一少半城里人往上推三代，哪一个不是农民的子孙在乡下久了，也会发现乡村和城市的距离正在悄悄缩进。豫北乡下行走，连锁超市、放心肉、网吧……随处可见。我知道，另一个意义的乡村，才刚刚开始。
而这次心灵的行走，也只是个开始。赵文辉【原标题：心灵的行走】
责任编辑：C009文章来源：人民网 2005年1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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