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是殷墟故地,因甲骨文而出了名,安阳小屯出土了大量的甲骨文,从而成为考古界和古文字学界关注的焦点,这是近百年间的事。然而安阳的篆书创作包括甲骨文创作引起书界关注却是近30年的事。1982年,年届古稀的沙曼翁先生到安阳讲学,沙曼翁的书法篆刻艺术及书学思想深刻而持久地影响着安阳的书法,可以说沙曼翁是安阳篆书创作的启蒙人。在沙先生的教导下,刘顺先生以甲骨文书法创作脱颖而出,刘顺的成功又带动和激励了一批作者投入篆书创作之中,其队伍之大、影响之广、成果之丰得到了全国书法界的赞许,成为当代书坛的“安阳现象”。其中刘颜涛就是这个篆书作者群体中的佼佼者,也是当今安阳书坛的领军人物。
颜涛的书法创作成果累累,获得过许多大奖,书坛共知,不必赘言。其创作以篆书为最,篆书中重在金文与甲骨文。他写金文与写甲骨文各具特点,其中又有血脉相通处。比较起来,颜涛写金文的点画要比写甲骨文苍涩厚重一些,甲骨文则在苍涩中加入了清爽,但都有一种逸笔草草的美,他用笔轻灵,不著死力,写得放松,解脱了原范本铸造或刻凿的形态,用长锋笔在生宣上表现自然书写的美,用笔起止脉络清爽,不但注意点画的质感形态,而且注重笔势关系。他不以行笔颤抖之状来求所谓的金石气,而是在逸笔爽爽中使人感到篆书厚朴的古趣。
在结构上,颜涛书金文或甲骨与原生态的范本相比较,在保持自然变化之中,结构作了一定程度的“雅化”,增加了统一感和字与字之间的协调性。没有变化便没有生动,而没有统一便失古静之意,形态的生动与内在的安详在颜涛笔下和合如一。颜涛篆书在结构的变化与统一、静穆与飞动、欹侧与凝重的边沿保持平衡,用笔在金石意味与翰逸神飞之间寻找结合部,从而成功地塑了自己书篆的技法语言,在当代篆书创作中具有一定影响力。
曹宝麟(中国书协学术委员会委员、教授、博士生导师):
刘颜涛是近10多年以来,逢大赛大展必能上榜的“老运动员”了。入展是如囊探物,得奖也实至名归。他所写的金文和甲骨文,已以妙趣横生的结体与老枝槎枒的线质形成招牌,获得评委的一致赞同,这也就是颜涛从不落空的原因。
凡书写古文字,因为隔世之感,能取得古意是最难的。汉人去秦未远,但《袁安》、《袁敞》二碑与李斯《峄山》等摩崖还是存在差距,更不用说唐代自诩“斯翁而下直至小生”的李阳冰了。又汉隶的古意,到唐代韩择木、蔡有邻那里几于澌灭,变为极度程式化的美术字,一直影响宋元明的一千年间,直到清代访碑风起始挽颓波,才称得上篆隶的中兴。我们去清最近,甲骨文的发现也刚过百年,这中断传统的接续,对今日施加的影响极其深远。我完全可以认为,刘颜涛写的甲骨文水平绝对超过罗振玉,他的金文也非黄牧甫可望其项背。我们庆幸刘颜涛的不懈努力,才使这个时代的古文字书写跃上一个新的高度。
刘颜涛的启示价值,我以为有两大因素值得总结。首先是客观方面。天时乃不必化太大气力即能蒐集到丰富的古文字资料,条件远胜于清贤;地利即他生长在商朝故都安阳,也即甲骨出土的洹上殷墟。其老师英年早逝的刘顺又是甲骨书写高手。颜涛得其真传发扬光大,一反刘氏的清婉而鼓以苍劲,意味更为隽永。无刘顺即无颜涛,这是得天独厚的捷径。其次是主观方面。他出于至诚,感谢书法给予他地位的改变和生活的改善,感念家人的理解和朋友的支持,使他心无旁骛、专心致志。总之是知足常乐、心存感激,百折不回终能苦尽甘来。我觉得刘颜涛的成功足以参照但未必能复制,所以他是独一无二的。
刘恒(中国书协学术部主任、中国书协学术委员会副主任):
20世纪书法界的一个潮流是大量出土古代文字遗迹重新被发现和利用,其中尤以甲骨文书法的普及最为突出。刘颜涛生活在甲骨之乡安阳,所以他选择甲骨文作为自己书法实践的主要对象是很自然的事情,也有着得天独厚的熏陶滋养。
甲骨文距离今天时代久远,对于书写甲骨文的人来说,认识并能运用字形是必不可少的知识准备。从刘颜涛的作品可以看出,他在这方面是花费了巨大精力的。对于甲骨文这样的古文字的书写,实际上也是一个学习、了解古文字学知识与研究情况的过程。从这个意义上说,刘颜涛的甲骨文书法实践,蕴含着作者对相关学科知识的研习及修养,而这正是一个合格书法家的必备的素质。
刘颜涛书法的另一特点是对书写技巧的娴熟把握。书法艺术离不开技巧,而对书写甲骨文来说,不仅要表现出其字形质朴天然的趣味,还要在毛笔、宣纸之间反映出甲骨文刀刻形成的坚劲、挺拔的点画效果。刘颜涛在这方面也是相当出色的。在他的笔下,点画的轻重虚实,字形的大小聚散,墨色的浓枯燥润,都显得变化丰富而又和谐统一,看上去率意自然,古老的甲骨文在他的手下实现了由刀刻向笔墨的成功转换,通过具有时代特色的书写技巧而获得了新的表现。
刘颜涛在书法上力求全面发展,攻习篆书的同时,他的隶书厚实朴茂,行书流畅烂漫,小楷则精工典雅,即使在篆书中,除了甲骨文外,他还能写金文、小篆等不同的面目。书法之外,他还旁涉绘画、诗词,多方面的修养,为他在艺术上向着更高、更远的方向迈进提供了有力的支撑,我们期待他能取得更大的成功。
包俊宜(中国书法家协会篆书委员会副主任):
中国的历史文化在每一个轴心时期都会展示出辉煌的盛况,我通过长期的文化观察和思考坚持着这样的观点:一千年看北京,三千年说陕西,五千年读河南。河南文化的奇伟瑰丽当首推殷墟卜辞,作为汉字的活水源头,甲骨文用最为简洁朴实的艺术风神传达了中国古人的独有智慧,从而在中国书法史上占据着举足轻重的位置。刘颜涛先生作为当代书坛的俊杰,他生于斯、长于斯,多年来朝夕恪勤、坚忍不拔,深深植根于甲骨文的研习和探索,继承了先秦文字的文化内涵,彰显着鲜活明快的笔墨精神。
《易》说:“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中华五千年的文化之所以博大精深,是因为在任何一个文化门类中都可以寻找到“道”和“器”的元素,书法亦然。从“道”(思想主旨)的层面来审读刘颜涛的甲骨文书法,便会发现他在“郁郁乎文哉”和“既雕既琢复归于朴”之间不断地融合,在儒道思想的碰撞中提炼着雅和朴的精髓。从“器”(书写技法)的角度来观照刘颜涛的甲骨文书法,又会发现他在字法的精致纯粹和笔法的丰富多变之间寻求着属于自己的笔墨支撑,放弃了甲骨文刻锲的痕迹,借用大篆、汉隶的笔法施展着甲骨文的书写感和时代性。整幅作品显示出猎猎古意和灵动飘逸。
赵熊(中国书协篆刻委员会委员,中国书协培训中心教授):
多年来,颜涛的思考没有歇息,行走没有驻足。细读他的甲骨文书法作品,其中有近于原汁原味、看似本分的甲骨文样式;有借鉴金文书法、取其圆活结构的样式;又有汲取古文字装饰意味、营造新视觉感受的样式。在具体表现手法上,则努力实践着其书写性、抒情性的追求。他的笔法没有简单摹拟甲骨文的“刻”意,重在书写,而这种书写之中却又透出对“刻”的理解与阐释,不似行书哪种“八面出锋”式的恣肆,因之也就有了立足甲骨文精神的根基。其作品章法既有“韭花帖”式的疏朗散漫,又有一如行书式的气息流畅。在有些作品中,笔法、墨法、字法与章法的结合运用,则彰显出颜涛一贯地探索精神和娴熟技巧。凡此种种,颜涛正在以自己坚实的积累赋予着甲骨文这种古老文字以丰富而鲜活的艺术形象。
依我所见,颜涛的书风仍属于典雅的范畴,他的种种变化有时看似颇具恣肆、放驰,其依然呼吸在温藉的氤氲之中,徜徉于古典的逸美之间。对于个人而言,艺术上的成功,往往在于“适性”,而颜涛的作品,也正是他的性情所至。
颜涛有一组题为“砚边吟草”的绝句,其中一首为“砚田荒寂笔生苔,徒吼创新最足哀。追溯渊源深邃处,水流到处看渠开。”从他的篆书作品中,我们欣喜地看见汲古赋新的路径,和果实满枝的丰收。
取水及源,其流必长,颜涛值得我们更多的期待!【原标题:刘颜涛甲骨文书法名家集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