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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云:“君不成器。”意思是说,人不应仅仅成为像器物那样定型的专才,而应成为没有任何名目可以囿限的通才。因为通才具有无限的包容性和宽容性。周鸿俊先生便是当今一位“通才”,即所谓“复合型”人物。周先生其初是以文人身份(大学教师、学者、艺术家)步入官场的,即使在他地市级或省级文化部门30多年的为官生涯中,文人身份始终未变,甚至由于其亦官亦文亦艺的突出成就,被许多论者冠之以文艺评论家、作家、教育家、诗人及书法家的名号。无论以何种身份出现,周先生都能在那个领域里取得累累硕果,而不以大家自居,总是保持着从容、平和的心态。
诚然,搞中国艺术最要紧的无过于“从容“二字,此二字更是人生幸福之所系,《史记· 货殖列传》中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太史公几句话道出了天下人之常态。而“从容”自古以来就是一种境界,却非多数人之常态。《论语》描绘孔子“恂恂如也”、“侃侃如也”、“誾誾如也”等,就是孔子的风度。他即使在周游列国时仓皇中与弟子走失,有人说他是狼狈若“丧家之犬”时,他仍能“欣欣然笑曰:‘形状,末也,而谓似丧家之狗,然哉!然哉!’”(《史记·孔子世家》)孔子的幽默与从容可见一斑。于人于艺,“从容”二字实为根本。古人称:“游于艺。”游者,从容涵泳品味也。然今之中国人,欲至“心闲”已很难,若至“从容”便是可贵了。周先生人生历程并不少周折,但他却能从容不迫、坦然处之。他从五岁读私塾到大学毕业,十几年寒窗苦,却学得很从容,成绩一直优异;他从河南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课讲得出色,学生特别喜欢;自上世纪80年代,他步入官场,但无论是任开封地区文化局局长,还是河南电影制片厂厂长,抑或河南省文化厅副厅长,以及社会各种兼职,都干得从容自如;他以自己钟意的“文人”身份,在文艺研究及文学、戏剧、诗歌、书法创作等方面,更是成就卓著,享誉文坛艺苑;他虽已退休十载,“无官一身轻”,却常为楼堂馆所题写匾牌,为报头书刊题写名字,虽忙得不亦乐乎,但身心却更加从容了。如今,年逾花甲的他专攻书法,成果愈加显著。也许有人会说,周先生的书法之所以受人青睐,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因其曾经是个高级官员,有名人效应。此说虽不无道理,但只说对了一半。评价书法史上的代表人物,一个重要的文化现象引人关注,即书法家的综合素质没有本质区别。他们以书法名世,其中的文学支撑又使之变得丰富和立体。他们拥有书法艺术的才华,同时也具有文学创作、学术讲究的能力。因此,他们在历史深处传达出来的文化声音,是复合性的才艺体现,多重性的精神交响。对于中国传统文人来讲,书法是齐身学问的代号、玄妙精神的别称,诗文则是兼济天下、求取功名的本领,感喟自然、抒发情感的手段。如鲁迅、郭沫若、茅盾、叶圣陶、姚雪垠、周而复、李准等。附加在他们身上的价值符号,无形中扩大了他们的书法价值。
周先生的书法之所以能产生较好的市场价值和社会效应,应该说也是有其市场化的社会学理由的。原因并不复杂,首先他是文学名人,且曾经是政府官员。上面说过,文学与书法有着历史性的文化联系,作家写字,本身就是一种美好的行为,自然产生一种人文的魅力。另外,书法是人格化较强的一门艺术,文学名人写字,容易得到社会的广泛接受,并形成普遍认同的商业价值。第三,官员、名人本身就是一个重要品牌。作家们以文章为自己赢得了大量读者,现代传媒又不断提升作家的世俗影响,为其书法的市场推广营造了舆论的空间。不过,如果文人最后让位于名人字,那也不能说不是一种遗憾。
无可置疑,书法的独特功能,决定了书法比其他住何民族艺术都具有社会学意义。同时,从社会学角度思考书法,是研究书法现代化和观察当代书坛走向的一个新角度。事实说明,人本思想,人文关怀,从容心态,是一个艺术家取信于民,为民所赏的不可或缺的条件。
有一本书载:一位制瓷的名匠说,如果自己专制观赏用的艺术瓷,胸襟必日渐狭小,最终将怪僻乖张,不可理喻。故必间以烧制日用器具,才可固本培元,平衡心境,维系正气于不堕。就是说,如果天天烧制艺术瓷,就成了艺术家,于是就有“可与知者道,不可与俗人言”的态势,于是,就失去了平常心。而失去平常心者,则唯我而无人,故常忧戚戚;葆其平常心者,毋我而爱人,故常坦荡荡。周鸿俊先生之书法,应属既“可与知者道”,更“可与俗人言”者。因此,他的心境不仅不“忧戚戚”,更能“坦荡荡”。
上古时代,艺术家被称为工人,如书工、画工等。因为他们的艺术是生活,是为人、为社会服务的。如古代的画像砖石、宫室壁画、钟铭碑碣等。这些艺术瑰宝将流芳百世,然其绘写者们大都是不留名的,若今天的“无名英雄”。后来,书画者往往被称之为艺术家,但却离生活远了。书法就其功能言,分为“实用书法”和“艺术书法”两类,前者多为“匠人”为,后者多为“艺术家”为。若将谁的作品归为“艺术”类,那他将对你和蔼有加,若以“实用”归类之,或称其为“匠”,那他就会跟你急。然而,周鸿俊先生竟名召大号地宣称自己的书法为“实用书法”,其勇气和精神实为可嘉。以“实用”称,并非不讲艺术,只是有所侧重。能正确看待和评价自己的“产品”,这本身就具有人格与艺术结合的魅力。求其字者,不仅仅是为了实用,其间必定有对周先生的人品的赏识,对其艺术内涵的称许。
著名美学家宗白华先生曾在《中国书法艺术的性质》一文中说:“中国的书法,是节奏化了的自然,表达着深一层的对生命形象的构思,成为反映生命的艺术。”诚然,就书法而言,自其产生至今,甚至未来,都关乎人类两个既相互关联又处于不同层面的状态,即生存状态和生命状态。生存状态是物质性的,生命状态是精神性的;前者是基础,后者是更高境界。这就给艺术撩明了方向:既关注民生的具体生活需要,又在精神领域激发人们探索生命实质,即人生终极关怀的激情。周先生的书法首先是前者,进而潜移默化地实现着自己的终极关怀。
游于艺,乃是书法之根本,而书法的文化使命恰恰对艺术的娱乐功能是不屑的。显然,在中国古代,把书法当成艺术是对书法本身的亵渎。面看现在,书法艺术衰落的主要原因之一,是毛笔退出了实用舞台。周鸿俊先生从不拔高自己,而是默默地、从从容容地“游”着自已的“艺”。于是他的人生舞台与艺术舞台便显得更加宽广、无限。【原标题:人生难得是从容 ——由周鸿俊先生的“实用书法”想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