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陕县地坑院内欢闹的人群,民风民俗在这里得到了传承,老村“活”了起来。
光山县东岳村挖掘寺庙文化
新县丁李湾村的手工挂面技艺面临失传
卫辉小店河村的老宅独具特色
内乡石头村正打造旅游景点
郏县渣元村的老房子人去楼空
不管是临沣寨红墙环绕的明清古堡,还是丁李湾村八百年历史的排楼,村落里的古建筑很多都面临损毁坍塌的危险。保护资金匮乏成为普遍的难题。
一些古村落承载着文化血脉和历史荣耀。村落里丰厚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也需要传承,很多有价值的民俗文化和传统技艺面临消失。
先保留修缮,然后旅游开发,古村落保护似乎都迈向了同一个目标,但低层次开发很难得到回报,甚至会把古村落弄得面目全非。
古村不能变成只见物不见人的空巢。必须在保得住的同时,也要让传统村落“活”起来,让村民在延续传统的同时有尊严地生活。
待修的古建筑
分散在全省各地的古村落几乎面临同样的问题:古建筑损毁严重、缺乏维修资金、村民改善住房需求与古村保护的矛盾。
在新县丁李湾村,记者看到,许多老房子年久失修,有的已经形成较大的裂缝,有的整个墙面发生倾斜。丁李湾保存最好、也最有代表性的古建筑是紧邻望月塘前面的一排建筑,数栋建筑连成一体,蔚为壮观,但一些建筑墙面发生裂缝,有的外墙整体向内倾斜,面临倒塌的危险。“如果不及时对这些墙体加固、修补,不知哪一天就毁掉了。” 丁李湾村委副主任李登由说,这些连片的建筑,一旦损失一段墙体,就会危及其他房子的稳固。
此前,丁李湾村的很多古建筑已经消失了。一部分是因为年久失修,自然倒塌;另一部分是因为要扩建新房子,人为地将老宅子拆掉。村里一些新盖的楼房紧挨着原汁原味的老宅子,显得极不协调。
据村里相传的记忆,丁李湾的主体古建筑共十三层进落,现在仅存两进院落,而且没有了院子,各个建筑之间的青石板路已经破碎,失去了往日的古朴风采。
李登由说,古建筑面临最大的问题就是修缮。在尚存的房子里,都住着丁李湾的村民,修缮这些古建筑,需要修旧如旧,比如古砖、古瓦,都需要特别订制,或从别处购买老房子拆掉时留下的砖瓦。
去年,新县有关部门拨款对一些古建筑的门头进行修缮,每个门头的经费为5000元。修缮之后,这些门头暂时得到巩固。但李登由说,对整体建筑而言,修个门头只能是杯水车薪。
丁李湾还面临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满足村民的住房需求。村民李先海今年60多岁,三代同堂近10口人,老房子的空间已经不能满足安居。李先海认为,如果将老宅子拆掉,在上面翻盖三层楼的新居,居住紧张问题就能解决。“但这是不可能的,这个老房子保存到现在,非常不容易,也非常珍贵,就算国家不保护,我们这些子孙后代也不忍心拆除。”李先海说,如果不拆除,一大家人挤在一起很不方便。
丁李湾村面临的状况,在其他一些古村子里也普遍存在。记者在郏县渣元村看到,村子里有清代的老建筑甚至已经没有人居住,荒草杂生,破败得更快。
分散在全省各地的古村落几乎面临同样的问题:古建筑自然损毁严重、人为损坏以及村民改善住房需求与古村保护的矛盾。
资金匮乏,是古村老建筑保护的最大瓶颈。这些古村大都处于经济不太发达的偏僻区,自身根本无力修缮保护。郏县的临沣寨村从2001年开始进入保护阶段,历经10余年也没有建成计划中的旅游景区标准,临沣寨保护办公室主任尹亮亮认为主要是缺资金。“这十来年,上级政府也拨付了一些专项资金,县乡政府也投入了不少,合计1000多万元,但缺口仍然很大。”他说,古建筑的保护修缮很费钱,而且短期内还看不到效益。
传统技艺留与失
生产、生活习俗等文化传统才是一个村落的灵魂,非物质文化遗产应该活态传承。但现在,那些老的技艺要么被工业化生产替代,要么因为工作辛苦报酬低而被放弃。
在丁李湾村的一个小街上,李登义和李登仿弟兄俩已经60多岁,他们仍坚守着祖传的生计手艺:杀猪和炸油条。两个人的铺子紧挨在一起。李登义和老伴每天早上六点钟就起床,油条炸得焦黄,和着木柴燃烧的香味,整个村子都闻得到。李登仿的农家猪肉铺子也不乏买家。李登义和李登仿都有几个孩子,各自成家立业,没有一个人愿意继承这些老手艺。“孩子们觉得这活儿太苦,而且赚不了什么钱,宁可到外面的大城市打工”。
离丁李湾五公里外的八里畈镇上,尚存一个传统的技艺:手工挂面。60多岁的姜师傅在街上支起木架,每天做30多斤的手工挂面,整个过程包含了和面、盘条、用竹子缠、拉丝、弯曲、切割,包装等多道工序。“这是一项费工夫的活,很辛苦。”姜师傅说,年青一代没有人愿意去做,所剩技师也不多了。
不过,八里畈镇的一个年轻人很看好这项传统技艺。这个叫付斌城的小伙子,之前在日本打工三年,回乡后立志做传统的东西,决定将手工挂面传承下去。他投资工厂聘请了三个师傅按照传统的工艺制作挂面。但因价格高于市场上的普通机制挂面,实际销售情况并不理想。付斌城担心,长期下去就无法支付师傅们理想的工资,师傅就可能离开。“传统的技艺,能够一代代传承下去,真的很难。”付斌城说。
传统村落承载着传统文化的精华。在中原大地众多具有悠久历史的村落里,独具特色的手工制品很多,但能传承下来的并不多。一部分是被工业化生产所替代,一部分则是因为工作辛苦报酬低而放弃。
市场化,应该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的一个路子。这些老村落里至今仍保存的那些传统文化,往往是在市场化运作的状态下而得以保存,否则,就难以为继。
光山县文殊乡东岳村,至今仍保留着多种戏班。村内现有花鼓戏班2个,皮影戏班3个,地灯戏班6个,庆典乐队3个,大鼓曲艺队1个;狮舞、龙舞、旱船舞、竹马舞、旱车舞、犟驴子、花挑舞等民间花会表演队13个。东岳村党支部书记杨常家说,村子里的文化队伍,经常出现在庆典、比赛、晚会等表演现场,既走向市场又赚了钱。
东岳村民间艺人管荣启的儿子管磊在外创业有成后,支持其父组织花鼓戏班和庆典乐队长年营业性演出,2006年秋,管磊投入20万元,购置管弦乐器、打击乐器和服装,配备了演出运输车等,并在光山城租赁门面房办公,联系县内外演出业务。
“通过这些商演模式,东岳村的一些传统戏曲得以传承。”杨常家说。
古村的“旅游梦”
古堡、地坑院、石头村,古村落虽然各有特色,但走旅游开发之路并不容易。毕竟,与遍地开花的名胜景观相比,一村之景稍逊一筹。
谈到古村落,保护、开发、旅游这些词,从专家学者到当地政府,甚至是村落的负责人,都无一不提到它们。有一个深入人心的共识是:传统村落的保护与发展,最终要依靠市场化,“自己养活自己”,前期投入进行修缮、保护,之后靠旅游收入维持运营。
其实,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放眼全国,这次评选上榜的中国传统古村落,多达648个。应该说,名单上的这些村子,都可能要走同一条路子,来达到保护和发展的目的。
罗山县何家冲村是这次入选的“中国传统村落”之一。这个村子有3个全国文保单位,还被定为全国100个红色旅游经典景区之一。之前,该村依靠门票收入,后来国家要求红色景点免费开放。现在,农家乐是唯一的旅游收入。
但是,仅依靠农家乐显然难以将村落传统发扬光大。据罗山县委常委、宣传部长邱春梅介绍,政府打算通过组织系列活动继续打响旅游品牌的同时,着手将红色经典旅游、乡村文化游和拓展培训经济融合起来,开发新的市场。
与当地政府的大力推介相比,游客们有更多的选择。“何家冲可以去看看,不过没有附近的灵山好看。”12月22日,罗山县城的一个出租车师傅告诉记者,何家冲毕竟是一个村子,景色单一,灵山旅游区的东西更丰富。一个与记者拼车的当地女孩说,她和同学去过何家冲,“但只是在外面转转看,没有进去。”似乎,村子本身缺乏足够的吸引力。
交通不便也几乎是古村共同的问题。何家冲村距离罗山县城70余里,没有直达村子的公共汽车。新县的丁李湾村,距离县城更远,搭乘私营面包车只能到达镇上,之后还有10里的山间公路。这些地方,公共交通工具在冬季下午4点之后,基本已停止营运。
在一些已经打出名气的古村,比如陕县庙上村地坑院,内乡县石头村、郏县临沣寨,旅游收入也还谈不上,大都只有一些背包客和摄影爱好者来访。就是在古建筑大面积保存、文化古迹更完好的地方,比如淅川县荆紫关镇明清一条街、社旗县赊店古镇,因为旅游产品单一,门票收入也少得可怜。
从旅游吸引力来说,与中国遍地开花的自然景观、厚重的文化景观相比,一村之景还是单调了点。
而且,传统村落的旅游经济开发模式还存在不少争议。“一些被当做旅游开发项目保留下来的村子,不少已被弄得面目全非。一个村落进入旅游开发程序后,不可避免要按照商业规律来进行改造,这就极有可能导致文化被肢解。在这些村落里,不少房子是空的,没有了血肉和灵魂,只是一个旅游区,而不是一个生命。”中国民协主席冯骥才对此大声疾呼。
让村落“活”起来
“中国传统村落”的保护是一个系统文化工程,有效保护必须在保得住的同时,也要让传统村落“活”起来。不能把古村变成只见物不见人的“文化空巢”。
卫辉市狮豹头乡小店河村是太行山中的典型的古寨堡,寨内现存十座老院落。小店河也入选了此次首批“中国传统村落”。但之前,小店河村人已离开了古寨堡,住户从几十户变成十来户。村民们在古寨堡对面,又建起新村,古民居里剩下的都是老人。
“古村落不只是老建筑”,在 2012年6月5日中国民协召开的“中国北方村落文化遗产保护工作论坛”上,专家就提出,传统村落保护是一个历史性的文化工程,必须在保得住的同时,也要让传统村落“活”起来。真正的保护要尊重古村落的文化空间,保持古村的生活气息,让物质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在这里得到融合与统一。
记者采访中看到的现实是,那些位置偏僻的古村因为长久失修,只剩下老年人在留守,走进村庄显得冷冷清清。相反,那些一直商贸发达的地方,古村反而热闹非凡,传统与现代在这里融合。
郏县冢头镇西寨村也入选了首批“中国传统村落”。走在西寨村的古街道上,飞檐斗拱、青砖黛瓦的古建筑扑面而来,汽车喇叭声、商店的音响声热闹非凡,临街的老商铺里出售着各种现代化物品。
西寨村穿村而过的蓝河上有座建于明朝的七孔红石桥,石桥高大宏敞,雕刻精致。虽历经风雨,但车辆行人仍来往穿梭。
村头东大街上还有一口古老辘轳井,村民仍可汲水。走在街上,两家古色古香的香油坊隔路而望,记者去时正逢午后,三三两两的村民带着花生、芝麻前来榨油,门口的炒锅升起屡屡炊烟,一会儿工夫,一壶浓浓的香油就出笼了,村民在作坊前悠闲地等待,让人顿生时光倒流之感。
“西寨村一直就是这样,古朴又现代,过去商贸发达,过往旅客很多,现在饮食业在附近还是很有名。”镇里的负责人说,郏县饸饹面相传就出自西寨村,如今的烧羊肉、烩馍、老汤烧鸡、茶水远近闻名,许昌、平顶山等地经常有人专门来品尝。他们还正在整合开发冢头镇历史文化资源,计划举办冢头茶食文化节。
村民生活在这些村落里,他们以生活的方式工作着,保护着历史的遗产,延续着民族文化的多样性。似乎,这才是一种理想的状态。
古村保护迎利好
“保护传统村落比保护万里长城还要伟大。”中国民协主席冯骥才强调传统村落保护的重要性,他说,“万里长城是一条线,古村落遍布中国。”
据住建部村镇建设司负责“中国传统村落”评定工作的鞠宇平介绍,将出台一个对入选传统村落进行保护、支持发展的政策,目的是为了鼓励各地对有特色的村落进行更好保护。
记者了解到,国家将对各级传统村落编制保护发展规划。确定保护对象及其保护措施,划定保护范围和控制区。和以往相比,还有一些更具体的规定。
禁止破坏:不改变传统建筑形式,对确定保护的濒危建筑物、构筑物应及时抢救修缮,对于影响传统村落整体风貌的建筑应予以整治。禁止各类破坏活动和行为,已构成破坏的,应予以恢复。
项目优先:优先安排传统村落的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设施建设项目。村庄整治等建设项目要向传统村落倾斜。
不能迁并老村:各级传统村落应设置保护标志,建立保护档案,未经批准不得对传统村落进行迁并。
濒危警示:对在开发活动过程中造成传统建筑、选址和格局、历史风貌破坏性影响的,发出濒危警示,并取消名录认定和项目支持。
事实上,在住建部公布政策前,各地对古村落已进行了有意识地保护,有些还制定了相关的保护规划,但真正要落实这些规划却很难。
如郏县临沣寨村已经编制完成了《郏县堂街镇临沣寨中国历史文化名村保护规划》,光山县在数年前也已经制定《文殊乡东岳村历史文化名村保护规划》。但要完成这些规划,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一些老建筑可能等不到保护就消失了。
对传统村落的保护是一项浩大工程,由于古建筑年代久远、长期风吹日晒很容易损毁,加之现在群众建新房的需求又很强烈,古村保护实际上已经是在和“推土机”赛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