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街书场万头攒动。王玉华摄
宝丰县武术学校学员为书会助兴。王玉华摄
老艺人在说书。王玉华摄
马街传奇
马街村位于豫西宝丰县城南杨庄镇,距宝丰县城7公里之遥,号称八百里伏牛山东麓的第一村落。平时,这个地处偏僻的村子倒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然而到了农历正月十三这天,这里却是异常热闹。来自全国各地的民间戏曲艺人负琴携鼓,从四面八方赶到这里,在村东不远处应河岸边宽阔的田野里摆起了书摊,清脆的简板声,激越的鼓声,悠扬的琴声,以及动人的歌声此起彼伏。邻近数县的老乡们如同过年一样,穿红戴绿,喜气洋洋地赶来,尽情享受书会带来的欢乐。书会期间,河南坠子、道情、曲子、琴书等应有尽有,会场内万头攒动,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这就是中原大地从正月十三到十五举办的具有全国性的、而且是自发性的民间说唱集会,人们习惯地称它为“马街书会”或“十三马街会”。
至于马街书会的来源和形式,当地说法不一,但马街村火神庙里发现的一通石碑,碑上清晰地记载着最早的一次书会是在元代延佑年间(公元1314年—1321年),距今已有近700年历史。目前,比较一致的说法有三种:一种说法是马街村地处八百里伏牛山东麓,是从山区通往豫东平原的咽喉要道,古代经商的驼队、马帮往返贩运必经此地,也是文人雅士、说书艺人来往的必经之路。久而久之,这里成了说书艺人们以曲会友、交流感情的场所。另一种说法是在公元660年前,马街村隐居着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艺人,他的弟子遍及全国各地。农历正月十三,正是老艺人的生日。每逢这天,弟子们便从四面八方赶来为老人祝寿,并争先恐后向老人献艺献技,以期得到老人的夸奖,从此慢慢地便形成了农历正月十三的马街书会。还有一种说法来自民间传说。说古时候马街村有个张百全,他性情耿直,仗义疏财,很受乡邻的爱戴。张百全是一个喜欢说书弹唱的人,结交了许多朋友,家里常常艺客盈门,往来不绝。一天傍晚,张百全散步来到村东应河边,遇到一位素不相识的老人。这老人也爱吹拉弹唱,两人一见如故,很是投机。此后老人邀请张百全到他家做客,谈论间老人愁容满面地告诉张百全,说应河水里有个水怪,经常将水“鼓”出水面,淹没田地。去年正月十三,老人与水怪发生争执,将水怪赶回了应河。今年正月十三没到,水怪又给他下战书,说要报复他。老人言语间流露出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张百全很理解老人的心事,就建议想法治一治这害人的水怪。两人想了整整一个晚上也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来。正当张百全起身告辞的时候,老人突然想起来曾经有人告诉他,说这水怪怕琴声,琴声能使它全身发抖,疼痛难忍。张百全一听,连夜回到村里开始准备。在正月十三那天,他叫上自己的艺伴,还有外村来说唱的朋友,浩浩荡荡来到应河边,众艺人面对应河水尽情地弹唱三天三夜。到了第三天的晚上,老人高兴地跑来告诉大家,水怪已被琴声和歌声震死啦!整个应水河畔的乡亲们像过节一样跑来向张百全道喜,并对他带领众人为百姓除害的行为大加赞赏。谁知到了第二年的正月十三这天,张百全却得了一种怪病无法医治离开了人世。从此以后,为了庆祝战胜水怪的胜利,也为了纪念张百全,在每年的正月十三,人们就从四面八方赶来,参加一年一度的马街书会,一直流传至今。新中国成立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随着交通的便利,一年一度的马街书会盛况空前。特别是著名曲艺家骆玉笙、徐玉兰、刘兰芳,以及相声演员姜昆、唐杰忠等到会献艺,为马街书会增添了光彩。
马街听书
随着各种媒体的传播,马街书会早已蜚声中外,令人神往。出生在农村的我,可以说是听着小曲儿长大的,对民间曲艺情有独钟,于是决定到书会上感受一番。
猴年正月十二,我从商丘中心汽车站登上了去马街的班车。由于正值春运高峰,出行不便,我中途倒了4次车,才于下午5时许赶到了马街村。此时的马街村已显现出热闹气氛,从宝丰通往马街的公交车、三轮车往来穿梭,临时搭起的小吃摊随处可见,负琴携鼓的说书艺人三两成群。刚一下车,我就向路人打听书会在哪里,他们回答说在村东应河岸边。我又问现在有说书的吗?他们说没有,但是有赛车的。我顾不上找栖息之所,便顺着人流,顶着寒风向村东应河岸边跑去。刚出村,便看到应河岸上围着黑压压的人群。近前一看,原来是由宝丰县体育局主办、宝丰县陆森汽车摩托车运动俱乐部承办的“2004年陆森杯民间汽车越野赛”。场子就在应河河道里,参赛车辆要经过俯冲、越障、涉水、爬坡等赛程,真可谓惊险刺激。有一辆叫不清车名的4号赛车,陷进淤泥里好几分钟才爬出来,惹得人们哄堂大笑。那位司机是个倔汉子,沿着赛程重新又跑了一次。这一次比较顺利,但从岸上往下俯冲到河床后,又抛了锚,发动机光轰鸣就是不能前行,原因是挡位没有了。不多时,一辆上写1号车的北京吉普车用一根钢丝将那辆抛锚车牵走。此时已近黄昏,应河岸边冷风飕飕,但人们看赛车兴趣丝毫未减。据了解,这次并不是真正的比赛,只是热身,真正的比赛时间是正月十四。
赛车场北边旷野里有一座建造简陋的庙宇。据说这里原来有座火神庙,由于天长日久倒塌了,现在的一座是五六年前新建起的。别看这庙不大气派,可每年一度的马街书会就在周围举行。踏着夕阳,我围着小庙转了一圈,庙前
有很多小吃摊,还有不少人正在搭建,书会热闹程度足见一斑。
再次跨过应河上的一座水泥便桥,顺原路回到马街村,我便联系住处。一连问了几人,都说艺人来得多,不一定好住。正为难间,一位小伙子说:“到我家去吧。”小伙子叫吴发青,兄弟4人,排行老三,有一位贤慧的妻子和一个可爱的小女儿。他让妻子在厨房的一张小床上铺了新被褥。听说我没吃饭,又忙着做饭。我趁空到附近一家小卖部买了一瓶白酒和两个小菜,与发青的大哥吴大军一边喝酒,一边谈起马街书会的一些事情。发青的大哥说,书会怎样形成的谁也说不清,就连火神庙里的石碑也没有详细记载。他说这种来自民间的书会生命力很强,就连“文革”期间也照唱不误。有些造反派在大街墙上写标语,要求坚决取缔书会,但是没有人能取缔得了。近年来,由于电视的普及,加上人为因素,书会受到一定影响,但它仍然是全国闻名的书会。
饮了几两浓浓的烧酒,喝了碗香喷喷的面条,我决定到马街村面上走一走,体验一下马街的夜生活。出门不远,一阵悠扬的丝弦声从一家农舍传来。我推门进去,几位说书艺人席地而坐,一位四五十岁的汉子正拉着丝弦,口中哼着小曲,另一些人随声附和,其乐融融。听人说南街有大戏,我便顺大街往南走去。马街是一个有着六七千人的大村落,沿街店铺不少,副食店、美发厅、医药门市部等应有尽有,俨然一座山区小城。在村南的一座空场上,果然有一台大戏,正在上演一台不知名的曲剧。台上演员声情并茂,台下观众聚精会神。据说,剧团是一位姓王的退休职工带头组建的,虽然成立时间不长,但演起戏来倒也像模像样,深受附近群众欢迎。听了一会,我提醒自己:赶紧回去休息,别误了明天的书会!
次日一早,我匆匆洗刷完毕,到街上吃点东西,便急急往书场赶。此时的马街村已成了人的海洋,通往书场的道路两旁,卖小吃的、卖百货的到处都是,吆喝声此起彼伏。有意思的是,有些小贩卖货时还哼着自编的小曲。来到火神庙后的麦田里,不少艺人早已摆好了书摊,有的已经开唱。随着时间的推移,艺人们越聚越多,听众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赶来,只要有一个书场,人们立即围拢来,把书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演出曲目有河南坠子、道情、曲剧、琴书等,每个书场一般是三两个人,有主唱演员,有伴奏者。但也有七八个人的大班子,有人既唱又伴奏。有位中年男子,腿上绑个梆子,梆子上有一根绳子拴在脚上,脚尖一起一落,梆子发出有节奏的声音;腰间扎一条布袋,弦子放在布袋上,拉弦子的另一只手里还拿着简板,一边演唱,一边伴奏几种乐器。每个书场一般都有自己带的扩音设备。凡是扩音设备好、演出场地又建得高的书场,聚的听众就多些。但即使没有扩音设备的书场,也拥有一定的听众。从早上一直到中午,有的艺人唱得舌干口枯,但兴致未减。我从早上到中午,一会听听这个书场,一会听听那个书场,累得腰疼腿酸。由于到会的人太多,会场里扬起的尘土落满全身,连眉毛上也沾满了,闭闭眼睛都能感觉出来。时已过午,但艺人们陆续向书场赶来,四周群众也不断向书场涌来,整个应河两岸到处是黑压压的人群,说不清到底有多少。
离开书场,我不禁感慨:艺人们不远百里,甚至千里迢迢来到这荒郊野地,没有任何报酬,却演唱得那么卖力,那么投入,他们到底图个啥?马街的吸引力到底在哪里?1997年,美国著名历史学家欧达伟博士在逛过马街书会后惊呼:“这样一个民族的、民间的、历史悠久的文化遗产,在世界上也是独一无二的!”我想,欧达伟先生的这句话是阐释马街书会魅力的最好答案。(本报记者王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