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罪臣后裔、身为奴婢的上官婉儿，之所以能在14岁时被唐高宗封为才人，42岁时又被册封为唐中宗的昭容，成为中国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巾帼宰相”，完全是因为她具有满腹经纶的学识、出类拔萃的才华。她不仅在起草诏令、处理奏表、参决政务方面干得得心应手，风生水起，而且在诗歌创作上卓尔不群，颇有建树，是一位才思纵横的女诗人。

    上官婉儿是宫廷文官，按照常理，她能处理好宫廷事务，就尽职尽责了。然而，她非常喜欢把皇室成员的志趣引向“出游”和“文学”。利用“高级参谋”的身份，上官婉儿经常组织皇室出外游乐。每次出游，皇帝即兴赋诗，她与群臣应和。

    由于出游记胜，上官婉儿写了大量的山水诗。最有代表性的是《游长宁公主流杯池》组诗，她一口气连续吟咏了25首，显示了她的才思敏捷。这组诗各首字数不等，形式多样，有三言、四言、五言、七言，从不同角度描绘了流杯池周围的美丽景色，展示了一幅色彩斑斓的园林山水画卷，是一组非常优秀的山水诗。随便撷取其中几首品读，就不能不对她由衷佩服。“斗雪梅先吐，惊风柳未舒。直愁斜日落，不畏酒尊虚。”“斗雪”指梅花顶风冒雪而开，“惊风”指柳树因风寒而尚未发芽。“斗”“惊”二字用的巧妙运用，勾勒出梅柳一刚一柔的韵态，使初春的景色显得既刚健又妩媚。观看这样的风景，只怕日落景逝，因为观赏这样的风景，要比畅饮美酒惬意多了。这组诗中，描绘风景的佳句俯拾皆是：“风篁类长笛，流水当鸣琴”“水中看树影，风里听松声”“石画妆苔色，风梭织水文。”有声有色，有动有静，真乃人间仙境。品咂这样的诗句，如饮乳酪，其味无穷。她笔下的风景，既表现了她对大自然的热爱，又是她心情的展示。“跻石聊长啸，攀松乍短歌，除非物外者，谁就此经过。”登上巨石，放声大喊；攀援松枝，随心而歌。远离城市的繁华喧闹，来到大自然中的赏心愉悦，寥寥十个字就描绘得淋漓尽致。不是超然物外的人，谁能看到如此美景？谁能体会到如此心境？意思是说，只有超脱凡尘，才会有美好的景色和愉悦的心态。“山中真可玩，暂请报王孙。傍池聊试笔，依石旋题诗。”请告诉没有来的王爷及其子孙，山里好玩极了。到底有多么好玩，不是俗人的逮鱼捉虾，不是狂徒的追逐嬉闹，而是文人学士的高雅活动：在池旁挥笔练字，在巨石上题写诗篇。这是何等开心的场所！这是何等美妙的意境！“凭高瞰险足怡心，菌阁桃园不暇寻。余雪依林成玉树，残霙点岫即瑶岑。”在高处远看山的险峻，真是美不胜收，连人们向往的桃园仙境也无心去探寻了。看那余雪打扮的树枝，剩余的积雪点染山峦，不就是人人心仪的仙境么？有景有情，情景交融，谁能不赞叹这样的诗篇？

    上官婉儿在诗歌创作上的贡献，可以概括为三个方面。

    其一是引领鲜活清新之风。其二是开创刚健昂扬格调。其三是奠定律诗体制。唐以前的诗歌是不大讲究“七声、律吕、巧辞、工文”的，上官婉儿以及宫廷诗人却在这方面特别在意，刻意创新。在上官婉儿的倡导和带动下，新鲜的律诗体制逐渐形成。诸如“山林做伴，松桂为邻”“霞窗明月满，涧户白云飞”“余雪如林成玉树，残霙点岫即瑶岑”这样的诗句，运用对仗、互文、铺排、格律和音韵，体现出一种结构性体验和声乐美。著名文学家郑振铎在《插图本中国文学史》中说：“律诗时代的成立，她是很有力于其间的。”

    《大唐才女上官婉儿诗集》虽然已经散佚，但《全唐诗》还收有她的遗诗32首。这些诗篇堪称文学奇葩，诗坛宝珠，尤其是她的山水诗开启了唐山水田园诗的先河，对后来的王维、孟郊等人具有极其深远的影响。朱耀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