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一天是个雨后初晴的日子,早上还是个乌云沉沉的样子,有些凉凉的风像深闺里的幽怨一样刮着。到了鲁山四棵树乡代坪村附近的迷沟时,多日不见的太阳却似戍边归来的将士一般踉跄而至,清清白白地照在挂满昨夜泪水的叶片上,闪耀着惊喜而零乱的光芒。一行人在密密匝匝的丛林中左转右绕,穿梭前行,稍不留神,就会撞落一身的水湿。爬过高高低低的一段坡,恍惚间就来到了一条乱石翻滚的深沟里,这大约就是迷沟吧。沟里乱石翻滚,如千军万马汹涌而来,一些浅浅的水,就夹杂其间,闪闪烁烁,欲语还休,似是不胜娇羞的样子。沿沟边小路左行右绕,翻山越涧,逦迤而行,感觉到空山寂寂,清流无声,满目翠绿,身心舒泰。行进途中,无意间发现沟两边错落生长的那些桑树正是挂满桑葚时节,红得新鲜而透亮,闪烁在绿叶间,脉脉含情。有人试着摇摇树干,便会有桑葚如红雨般落下来,引得驴友如群鸡叨食,争相寻觅,进而大快朵颐。我拿起一颗放进嘴里细细品味,顿时有一种童年的甘甜弥漫心中,宛如阔别已久的亲人翩然而至。忽然就想起了那些在乡下生活的日子,我们老家的院子屋后就生长着几棵这样的桑树,细枝弯弯,婀娜摇曳,每到桑葚成熟时,我便会和小伙伴们爬上树去采摘些桑葚来吃,吃得两腮发紧,嘴唇流汁。那种纯真的快乐,如今却是永远也找不到了。
再走西大河,仍旧是个雨后初晴的日子。天空真的很蓝很蓝,那纤纤的白云,好像只是在衬托蓝天的那股子彻彻底底的蓝。怎么会有这么蓝的天呢?这是一种城市里的天空中从未见过的蓝。西大河隐约在六羊山风景区内,过了大庄,转过营盘沟,再上一个村子便到了,沿着河上新修的一座桥走到对岸,穿过一片种着红薯和玉米的庄稼地,我们便一头扎里了茂密的森林里。盛夏时节,正是枝叶繁茂时,林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清凉。高高低低地走了一阵子,就来到了一道河沟里。这河沟与前两天我们行走的迷沟有几分相似,依旧是乱石汹涌,依旧是清流细细,偶尔走过一处平缓地带,会有些水从石缝中喧哗而出,在浅沙平缓处形成一个水潭,清澈见底,潭中隐隐约约有一些鱼,轻盈而自在地游着,游出一种天然的惬意。太阳高高地升起来,树影斑驳,叶片晶亮,有一些叫不出名来的野花在阳光下舒展着,引来几只蜜蜂或三两只蝴蝶,来来回回,盘旋其间。那石头大大小小,散乱堆积,经了水的浸泡,泛着一种天然的洁白,还有一些水草和芦苇,绿得那么纯粹,纯粹得让人生不出一点杂念。走得累了,我们就在河边的树林中扯起吊床,酣然高卧,听山风阵阵,听清流潺潺,看远天白云片片,沐林下暗凉升腾,真有种陶然忘我,魂归山林之感呢。
下山的时候,有一度我迷失在林中,左顾右盼,竟找不到下山的路了,突然间就有股子莫名的惶惑袭上心头,不知只身遗落在山林间该如何应对。惶惶然只好大声呼唤,噢啊啊,大肚——老三——就这样一路高声叫着,一路奋力寻找,过了好久好久,真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才听到不远处伙伴的回应声,那一刻精神陡然一振,急忙披荆斩棘,循声追过去,在看到王老三那熟悉的背影的一刹那,才如释重负。没想到在迷沟都不曾有过的迷失,到了西大河却让我结结实实体会了。
回到灯火迷离的城市里,当我们一个个消失在层层密密的水泥高楼里之后,那对山的向往和对水的留恋便开始与日俱增,宛如一粒春天的种子,在庸常而乏味的土地上蓬蓬勃勃生长起来,然后结成一颗沉甸甸的渴望,渴望那蓝的天、白的云和清的风,渴望那像绿林好汉一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