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雕大师李海奇《境》

    摘要：人类从两千多年前已经发现符号并开始运用，符号学成为20世纪以来重要的哲学观和方法论。独山玉本身的特质具有主体情感符号意蕴，契合并富于符号学意义与价值。玉雕大师们通过联想把符号和其所指的对象联系起来，设计形式也因此而不断以崭新的、自然的、赋有人性化的面貌出现在世人面前，不断创造出古老的玉文化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新作品，从而形成了独山玉雕的所特有的形式符号特征。

    关键词：独山；玉石雕刻；符号学；美学意蕴

    人类通过自己创造的符号认识自我和世界，通过联想把符号和所指的对象联系起来，创造了称为语言或思想的符号系统，也创造了称为工具或作品的符号系统，这是人类之所以成为万物之灵长的重要因素。符号经过浓缩和指代、传播和交流，在不断纳入新符号的同时使人类文明得以传承和发展。玉雕大师们通过自己的作品，传播关于情感和思想的某种信息。从这种意义上说，玉雕作品的确成为广义的人类语言系统中的一种特殊形态。在许多情况下，这种艺术的作用不仅不亚于，有时甚至强于由自然语言所构成的第一语言系统。因此，在当代独山玉雕的创作过程中同样不可避免地会涉及到符号的应用，玉雕大师们在不自觉之中会接受符号学思想的影响。可以说，符号丰富了独山玉雕的表达，使作品的形态有了类似语言的情感表达功能，自然的、人文的、社会的、历史的诸多美学因子被源源不断地注入作品之中，让独山玉雕作品焕然一新，充满了不可思议的表现力。

    一、独山玉雕与符号美学

    在两千多年前，人类已经开始对于符号有所发现并运用，研究文化现象中符号的科学――符号学成为20世纪以来重要的哲学观和方法论。著名的意大利符号学家翁贝尔托·埃科曾断言：“过去和现在的任何一位伟大的哲学家无不在以某种方式研究符号学。”英国哲学家和美学家M．C．比尔兹利指出：“从广义上说来，符号学无疑是当代哲学以及其他许多思想领域的最核心的理论之一。”笔者把符号学理论引入玉文化研究之中，以玉雕符号美学为参照系，对中国这门古老的艺术进行***分析，以期能够较容易的直指或把握其实质。

    人类通过联想把符号和其所指的对象联系起来，使世界作为意义被主体理解和掌握。究竟在什么情况下，一种形态才能成为符号性的呢？皮尔斯强调的是符号的联系特性，也就是说，符号只存在于对象与阐释之间的关联中。对于具有符号学性质的独山玉雕作品形态来说，它所以能成为符号化的，并不取决于其自身是否是对自然界的一种模仿或再现，而是要看它与自己所代表的自然物之间的关系。它的形态不仅与其代表的物质之间有内在的相似性，而且比它代表的物质更为特征具体、生动，对象和意义融合为统一的符号系统，才能成为一种具有符号象征意义的作品形态。独山玉与其它玉种不同的是，它富含多种元素离子，由多种矿物组分，其色彩丰富异常，在绿、白、蓝、红、紫、黄、青、黑等基本色的基础上，混合色、过渡色可达数十种以上。独山玉鲜艳纯正，浓淡兼备，凝腻柔嫩，如青春美少女一般，娇妍妩媚而不失端庄大方。它白如羊脂，洁亮如雪，通透似水；蓝如晴空，海疆无垠；绿如翠羽，晶莹欲滴；红似云霞，光彩照人；黑似泼墨，明亮如漆，堪为玉石中的美妍娇娃。加之独山玉质地坚韧致密，硬度适中，光泽斑斓多变，和润无比，颇具君子之风，构成了独山玉所特有的色彩之美。也形成了当代独山玉雕中“顺色起意”、“巧用俏色”、“黑白巧配”等具有符号象征意义的表现手法。尤其是多色独山玉的俏色作品，常选花卉题材，表现了符号美学价值。玉雕大师们巧妙利用玉料丰富多样的色彩，绿的做叶子，白色、红色做花朵，黑色做山石，绛紫做成鸟雀昆虫等，色彩明快艳丽，画面繁花似锦，既表现了玉质美，又展示出圆雕、透雕、镂雕、浮雕的精美绝技，成为独山玉工艺雕刻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例如，《玉兔迎春》就是一件多色尽用的典范之作。玉料集绿、绿白、黑、绛紫等色为一体，绿色薄薄一层，占据玉料的中上部分，绿白、绛、黑色遮藏绿色之下。玉雕大师经过深思熟虑，将绿色设计为竹叶，在绿色梅花和红松树的陪衬之下，翠竹显得更加突出明快。左下面两只小兔栩栩如生，富有情趣，色尽其用，俏而不花。

    由此可见，在独山玉雕中，符号经过浓缩、变形、意指等巧妙运用，使玉雕作品的功用与价值表现得更加清楚明了，符号经过传播使人类文明得以不断地传承和发展。

    二、独山玉的主体情感符号意蕴

    1．自然之趣。独山玉本身的特质就充满着自然力量，它具有多色的特点，赤橙黄绿青蓝紫等，七彩斑斓，透过独山玉的原石，我们看到的是欢乐与亲切、自由与张扬，它带给我们美丽享受的同时，更增加了我们对于自由精神的无限向往与追求。因此，独山玉本身就能使创造主体在不自觉中与之产生共鸣和情感对照。这与符号学家苏珊·朗格关于艺术的定义也是相符的。朗格认为：“艺术就是表现人类情感的符号。它必须是表现人类情感的，而不是再现某种现实的。而表现情感的艺术之所以是符号，就在于它本身的形态比之它表现的东西更为具体，艺术品是将情感(指广义的情感，亦即人所能感觉到的一切)呈现出来供人观赏的，是由情感转化成的可见的或可听到的形式……是情感生活的空间、时间或诗中的投影。”就独山玉而言，其材质本身就有一种超越现实的令人回味的艺术空间，具有一种对现实事物细节的抽象和转化能力，因此，经过玉雕大师巧夺天工的创造，就能够使作品达到具有与现实事物相类似的、甚或超越现实事物的生动意趣，富有自然美感，使人感到温馨亲切，过目不忘。

    2．心灵的感触。作品的形态所表达出的符号可以有了类似语言的功能，大师们通过作品的形态符号将作品承载的文化传达给观众，观众会产生较强的认同感和归属感。独山玉雕作品以其自然的艺术风格顺应了时代的潮流及人们的情感需求。在当代社会中，科技的飞速发展使人们愈加远离自然，更容易使人不自觉中就深陷迷惘。玉雕大师们抒发心灵的感触，通过作品使人类的情感从纯科学技术的理念中摆脱出来，产生返璞归真、回归自然的归属感。例如，获2005年中国玉石雕作品“天工奖”优秀奖的《乡村旧事》，它是多少人经历过的往事，也是我们共同的乡村往事，激活了多少观众的乡村记忆。仅有的黑与白两色使观众的视觉在瞬间将如烟往事迅速集合在一起。玉雕大师所关注的就是人的情感表达，释放的是创造者的心灵语言。画面中那村头的老钟余音仍萦绕在我们的耳边，在那调皮戏嬉的童子身上找到了我们的童年。朴素优美的造型与存留在人们心灵深处的生活记忆高度和谐统一，它适应了相当一部分人的社会和心理需求。其形式富有生气，不仅朴素优雅，而且宁静、惬意，仿佛回到自然之中，又追回了并没有远逝的记忆。《乡村旧事》作为独山玉雕的风格代表之一，它又不同于传统玉雕的题材的“严格”和“教条”，它“巧而得体，精而合宜”，既满足审美的需求，又有鲜明的个性特色。通过材料和形态的设计传达出作品的技艺、文化、人性等信息，体现出了独山玉雕作品的精神意境、价值感。

    三、独山玉雕的形式符号特征

    任何一种意义，不管它有多么抽象难懂，只要将它变成符号性的形象，它们也就容易理解了。如果说材料是作品的物质载体存在，那形式符号则是作品的直接性物质存在。来自自然的形式符号——形象、线条、颜色等符号可以直接指示、负载作品的功能和艺术想象的意象世界，突破了不同审美主体在认识上的差异和局限，使作品既具传统美学风格同时又有个性的差别。它将无形变为有形，简明扼要，说明性强，因而能将深刻的道理简化，将不可表达的变为可表达的。当然，符号的形象表现又是各式各样的，根据近年来独山玉雕的创作情况，我们可以把独山玉雕大体概括为以下几种特点。

    1．动感。形式符号的动感表现是指作品以其静止的形态而让欣赏者产生一种类似于运动的心理感受的审美形态，这是一种灵动之美。在独山玉雕作品设计中，常常再现现实生活中许多为人们所喜爱的动植物等的运动状态，使之成为动感意象。河南省镇平玉神工艺品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玉神公司）的玉雕大师们所追求的“玉出独山，艺在玉神”的艺术风格，就是将大自然灵性融入设计作品之中。如2000――2006年十大经典作品之一的《十八学士》，整件作品仅有黑白两色，但是黑白之间却张扬着独特的艺术魅力。十八只仙鹤均取灰青色作头顶，与纯白色的鹤身浑然天成，它们姿态娴雅、恬静舒展，在轻缓流动、清澈见底的小溪旁，或引亢高歌，或翩然起舞，或窃窃私语……造型流畅的曲线就是由于水的流动、鹤的不同态势而形成视觉张力，由于动感使整部作品充满生命的活力，设计的灵感源自自然的艺术智慧。再如，同为十大经典作品的《浴》，是巧用独山玉黑白两色的典范之作。虽然为静态描述性作品，但是，也可见其动感。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少妇丰满圆润的肌肤，纤纤修长的玉指及溅溢盆外的流水均用白色而雕，黑色的衣服遮挡着少妇美丽的脸庞，给人以神秘浪漫的色彩。溅溢盆外的流水给充满静谧的作品带来了动感，因此，单调的黑白两色并没有影响观众对“浴女”的欣赏与神往。

    2．象征。就造型而言，象征符号指涉及的对象以及有关意义的获得，通过一个具体可感的视觉形式或形象传达一种深刻的意义或信息。如作品的整体造型能与力量、速度、人性等意义之间建立起象征含义的联系，其艺术性品位也来源于象征。玉神公司2007年十大珍藏作品之一《境》，用自然的形与色来象征现实的“境”与道德的“心境”，远处酱紫色的山峰白云缭绕，时隐时现，近景是绿色的波纹，似山峦连绵起伏，如水浪波涛汹涌，仔细看是老子雕像，面目严然，须发衣衫随风飘荡，任其自由飞舞。“道可道，非常道”，老子的哲学思想是中华民族的宝贵遗产，领悟其真谛，诠释其含义，非一般常人所能，得有非常人的智慧与精神和坚持不懈的努力，然后才可能进入一个新的非常境界。作品设计者用最简洁的雕琢手法，借用自然的色彩流动，成功地象征了大气磅礴的老子思想，具有很高的艺术感染力，使观者越看越震撼。因此，这件颇具特色的独山玉作品体现了作者追求意象、象征等艺术思想，也包蕴着丰富、共识的文化、艺术符号元素。

    3．夸张。夸张是突出对象中的某个特点或某一部分以使对象更好地传达一定的意义的创作方法。夸张是从生活原型走向艺术形象的重要步骤，又是艺术形象与生活本身拉开距离的必经之途。南阳玉仙工艺品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玉仙公司）的独山玉雕《根》、《攀登》等作品，无不体现了大师们独特设计与大胆追求的艺术风格。《根》融注了作者深刻的社会人生感悟，采用大胆夸张的艺术手法突出雕琢的对象，画面中深深扎根于岩缝中的稚芽根茎粗壮，充满着新生的力量，这是对新生命的无言诠释。可以这样说，从玉雕大师拿起錾子琢出的第一根须开始，艺术家便立刻置身于符号形式的王国之中了。无论是藤蔓、野草，还是根须发达的稚芽，作品中艺术家的每一项选择唤起的都是生命的整体意象。正如苏珊·朗格所说：“构成一件造型艺术，不是靠一些互相并列的因素，而是靠那些互相影响的因素。”植物要生存发展，而岩石又制约着这种生命的发展，这就形成了一种对比、夸张或“空间紧张”，因而，作品就艺术地表现了自然界的生存法则，显现出为新生而拼搏的力量。

    4．生命化。简单地说，生命化就是赋予作品以生命的形态象征或节奏使作品具有生命活力和精神。独山玉雕设计创新的魅力有时可能会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玉仙公司的生命系列作品，就是作品生命化极好的例证。《生命之歌》中充满生机的种子奋力顶起数倍于自己体重的石块，它们团结一致，自强不息，造型充满活力，给欣赏者带来难以忘却的印象。《生命·力量》巧用优质绿白料原石下方的一点绛紫作为土壤，把中间的一点绿色作为种子的子芽，整个画面虽然十分简洁，但是把生命的力量表现得淋漓尽致，成为深受人们喜爱的佳作杰构。

    5．趣味化。趣味是指由于对事物具有一定的审美能力而获得的情趣意味。趣味化作品注重“趣”的表现，是作品的某一方面，包括作品的形态、功能、肌理、触觉以及作品的背景及相关的故事能够吸引观众，与观众产生一定的共鸣，创造快乐愉悦的审美体验。常常以幽默的方式，在欢乐和诙谐中组合作品形态整体结构和秩序之美。具有趣味性的作品更能吸引欣赏者，使之产生购买、收藏的欲望。近年来，独山玉雕大师们不断探索新主题与新技术，创造出了许多整体形态富有浓厚的艺术情趣的、里程碑式的作品，玉神公司的《乡村旧事》、《妙算》、《恩爱百年》、《和谐家园》，玉仙公司的《羞》、《竞争和谐》、《暖》、《海的女儿》，等等，这些作品表现了过去的、现在的各式各样的可爱的人物、有趣的动植物，等等，无不让人看到大自然的千姿百态、钟灵毓秀。从符号学角度看，这些作品有力地引起人们的关注，用呼唤人类情感的空间造型体现了时代的精神，突破了不同国家或地区的人们在认识上的差异和局限，帮助不同文化的接受者更好地了解作品的文化特征和价值。

    综上所述，独山玉雕的思维是一种人类传统的、自觉地将符号浓缩和传播的意识。大师们通过联想把符号和其所指的对象联系起来，使符号产生了意义；设计形式也因此而不断以崭新的、自然的、赋有人性化的面貌出现在人们面前，从而创造出古老的玉文化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新作品。人们在体验、审视作品的过程中，作品形态的符号有了类似语言的功能，艺术家们通过作品的形态符号将作品承载的文化传达给观众，观众又可以体会到大师们赋予作品中的文化意蕴和深层情感。这样，人类的情感从纯技法的理念中摆脱出来，塑造出一种返璞归真、回归自然的生存观念与方式。我们看到，尽管上述各种情感、形式符号的复杂性有所不同，其中意义的呈现有的是通过几何形式，有的是通过特定的姿态动作，等等，但呈现的意义都比自然物更具体、更形象和更直接，它的意义的广泛性和丰富性也因此而扩大。从符号学角度看，当代独山玉雕以其特有的设计观念与创作方法，不断探索人与自然的关系，以实现“人——社会——环境”的和谐为目标，近年来涌现出的作品，其情感、形式符号中包含的意义远比人们用文字表述的要广泛得多和深刻得多，这正是符号学所赋予独山玉雕的最独特的性质，这也是当代独山玉雕所具有的独特的符号美学价值之所在。江富建 南阳师范学院独山玉文化研究中心主任、教授、博导【原标题：独山玉雕的符号美学特征探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