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义县梢子棍:百年绝学后继乏人 即将消失
2012/11/12 11:38:15 点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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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县梢子棍 即将消失的百年绝学
少林寺十八棍僧救唐王,景阳冈武松打虎,使的都是哨棍。在辽宁义县白庙子乡五道屯村,今年79岁的刘清柏老人也擅长使“哨棍”,但他使的“哨棍”与少林寺的觉远和尚和打虎英雄武松所使的哨棍有所不同,他的“哨棍”学名叫梢子棍,一头长、一头短,中间用铁环相接,此棍一旦被刘清柏舞起来,虎虎生风,十步之内近不得人!
陈老瑞闯关东招徒传艺
说起这梢子棍的来头,还要从道光二十五年说起。道光二十五年,第一次鸦片战争刚刚结束,大清与番邦外夷签下了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个不平等条约——《南京条约》,中国开始滑向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深渊;道光二十五年,洪秀全赴广西传教,惊天动地的太平天国起义正悄然酝酿中……
因外邦入侵、民变不断兼之无穷无尽的水旱灾害,地少人多、粮食紧缺的山东一带土匪横行、响马猖獗。为求自保,人人习武强身,各种武术流派一时荟萃齐鲁大地,一代棍王陈老瑞,便是在这一时代背景下脱颖而出的。
刘清柏说,他的这位山东籍祖师爷精通各种棍法,他自创的这套梢子棍术既有少林棍法的至刚至猛,亦兼糅双节棍术闪转腾挪的轻灵快变,可强身、可御敌、可单耍、可合练,看起来容易,学起来却难,能练到“人棍合一、心到棍至”的境界更是难上加难。
据说,要让陈老瑞耍起这梢子棍来,看热闹的人必须站在十步开外,别说被棍子扫着,就是被棍风刮边,脸蛋子都火辣辣的疼!陈老瑞使棍,身子拢于一处,精气神却贯穿四面八方,手一抬、棍一翘,鸟雀惊起,但见方圆十步之内身形闪动、棍影翻飞,忽然身儿缩紧、收棍凝立,四周无声,树巅一叶,轻轻飘落……
练就一身武艺的陈老瑞也有妻儿老小,也要吃饭活命,故土难存活,他只得举家踏上了背井离乡的逃荒路。他一路北上,直到义县五道屯,才停下了迁徙的步履。那时的辽东大地荒无人烟,白手起家何其艰难。当第一年秋粮打下来的时候,长期处于半饥饿状态的一家人终于吃上了一顿饱饭,妻儿枯黄的面庞终于绽开了久违的笑颜,虽然心中乡情难舍,但陈老瑞开始爱上了脚下这块黑土地。
农闲时放下锄头,他坐在自家的土坯房前晒太阳,冬日暖阳将他笼在一圈醉人的金辉里,他忽然觉得技痒难忍,又惦念起自己练了半辈子的武艺。一身绝学,就这么荒着、撂着?传给谁?难道带到坟墓里去?“招个徒弟吧。 ”他这么想。
这时候,一个健壮硬实的小伙子推开他家的柴门,走得热气腾腾,脑门子冒着大汗,“就是他了。”陈老瑞脑海中突然蹦出了一个强烈的预感。这小伙子当初推开陈老瑞的柴门,其实只想讨口水喝,却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成了一派独门武功的传人。“天意! ”刘清柏吐出这样两个字,神思似乎回到了多年前那个蹊跷的午后:房前晒太阳的陈老瑞,推门而入的小伙子,那人是他的曾祖刘瑞,是陈老瑞闯关东落户辽宁义县后,招的开山大弟子。
12套梢子棍耍起来令人眼花缭乱
作为梢子棍的第四代传人,刘清柏的棍术是跟爷爷学的,他的父亲也会。
这梢子棍打一下算一番,搓枪杆不算,共有12个套路,套路里还夹小动作。梢子棍法有口诀,如“反封耳带搅棍,双封耳带扎枪”,刘清柏边说边比划,“单挫腿、双挫腿是一下;架梁是一下;单封耳、双封耳,往脑瓜子上打你,打耳朵上;反封耳,打下巴,然后扫腿……相当于现代武术的‘对练’!”有人问刘清柏,“您老练的那玩意,不就是‘双节棍’吗? ”闻此言,刘清柏连连摇头,“要是双节棍,我还显摆啥?我练的这梢子棍,你看我这大棍和小棍之间,有3个环,一抖落,衔环带响,练时左手握头,右手握中央,看起来不难,可不会玩的,打起来顾得了上边顾不了下边,一下‘造’脑瓜子上! ”
为了增强现场感,刘清柏找人对练。一开始是慢动作,感觉动作很简单,等刘清柏将节拍稍一提速,顿时令人眼花缭乱。若对家棍法不纯熟,比量几下,当场就会露出破绽,或稍一分神,脑袋就得被敲出个大包来!
刘清柏到老年,还经常拎着这梢子棍在地里转悠。一次,俩贼偷花生,跑到刘清柏家地里摘了半宿,一人摘一袋子。刘清柏拎根梢子棒摸到他们跟前,这俩贼看见一两眼冒光的老头拎根奇形怪状的棍子,当时吓得“妈呀! ”一声,扔下袋子踉跄逃走。
说起自己练了一辈子的梢子棍,刘清柏的叙述里感性成分居多,而让义县文化局的王占国老师讲这棍术的发端来由,就显得理性厚重了。
王占国说,早期人们练棍为了防身健体,后来有些练棍人开始在庙会集市上打场子卖艺。特别是清末民初,有人把梢子棍和两节棍编成了固定对打套路,表演时十分好看,受到人们喜爱,凡有喜庆集会祭祀等活动必请棍术艺人表演。在历史的进程中,梢子棍慢慢演化成集武术、舞蹈于一体的一种民俗表演形式。
1958年,义县梢子棍曾参加过辽宁省、锦州市的民间文艺汇演,均获奖励。不过,这种棍术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曾一度被取缔,但作为一种民间武术,梢子棍习练者从未间断过练棍。上世纪八十年代,随着旅游产业的兴起,在义县老爷岭、万佛堂庙会上又出现了梢子棍表演,五道屯的梢子棍如今已被列为义县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义县白庙子乡宣传委员卢占山对梢子棍棍法颇有研究。卢占山介绍说,梢子棍用苦溜子(小杂木)作成,其中的长棍最好用柳树树梢最柔韧的部分作成,才能保持一定的弹性,打起来不易折断,对打时会增加套路的魅力。义县两节棍和传统意义上的两节棍不同,传统意义上的两节棍两节同等长短,而义县的两节棍一节长一节短,长节和短节中间有三个铁环相连,表演时可用架、加、拨、抡等手法,棍忽长忽短,使武术动作显得变幻莫测。表演有固定的12种套路,棍术的特点以勇猛、快速、多变见长,使用抡、戳、撩、点、架、拨等手法,要求表演者必须有一定的基本功,否则不能完成套路。12种套路分别由倒手舞花、左手舞花、右手舞花、左斜劈、右斜劈、右挑左挑、左扫、右扫、横扫、左右直点等基本动作组成,令人眼花缭乱。
梢子棍同时也是一种民间舞蹈形式,具备舞蹈的各种要素。借鉴大秧歌的表现形式,梢子棍做套路和走场也按一定节拍进行。
梢子棍表演两两一组,可一组也可10组、20组,但动作必须整齐划一。奏的乐器有锁呐、大鼓、铙钹,和东北大秧歌是一样的。
回忆多年前的表演场面,刘清柏依旧记忆犹新:“一到庙会,旱船、竹马、骆驼(人扎的骆驼)等表演就出场了。在庙会的垫场戏里,就包括梢子棍表演,打梢子棍的先下场,打完就靠边了。梢子棍表演者不到场,庙会开不了场,纯是义演,不收费。那时,每到4月13日庙会,当兵当将、扛活的,每年都得给假,都来凑个热闹。 ”
作为梢子棍的正宗传人和表演者,刘清柏当年威风得很,“我们那时上锦州会演,短衣衫、小打扮,绕边沿打,脑袋上包白手巾,要10分钟打完。直棍打腿,梢子棍打脑袋,奔要害,上盘、下盘全要照顾到。那要是十几人对练起来,场子里就‘旋’起一股风,看客都直往后闪! ”
传承梢子棍,后继乏人
刘清柏说,梢子棍看着简单,练熟可难,更令他忧虑的是,这棍法的传人寥寥无几,真正学成者更是少得可怜。“好玩的,我这梢子棍一天就学会,但打熟可不易。以前会玩这棍子的,能与我合练配合默契的对手有两个,活到91岁,都去世了,还剩两个83岁的,走道都费劲了,剩下学的,都是小孩子了。 ”
学梢子棍的动作,首先要背熟套路口诀,才能避免误伤。口诀是口口相传的,没有文字记载。过去,梢子棍法只传给五道屯人,外屯不传。如今,当地中青年的学徒有几人,如1969年生人的赵雷、1970年生人的何海、1973年生人的刘军,喜欢这棍法的人多集中在40岁到60岁这一区间,再年轻一点的学徒就很难找了。“现在孩子金贵,怕学这东西危险。另外,学梢子棍也带不来啥效益,没啥用,小姑娘也有学的,也就凑个热闹。”一想到梢子棍这独门武学的暗淡前景,刘清柏不禁悲从中来。
刘清柏一生清苦,小时学过裁缝,中青年时没日没夜地在地里干活,到了老年,又患了膀胱癌,动过大手术,膀胱切除后,腰间挂个尿袋子。刘清柏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刘井奎(61岁)、二儿子刘井存(50岁),都患了强直性脊柱炎,二儿子念书念到十七八岁,歇两次学,以后就停学养病了,大儿子身体也不好,两人都单身。
如今,刘清柏家里一人分了一亩半地,父子三人分了约六亩地,种苞米、高粱、豆角、黄瓜,还养了11头牛,也不用遛,不用放养,就拴在家里,“家里没人走道儿,基本都躺在床上,卖牛,怕被牛贩子给‘唬’喽。”言及现状,刘清柏挺无奈。
风烛残年屡遭磨难,换常人早就萎靡不振了,但刘清柏的血管里却涌动着中国传统武人的乐观与刚强,尤其当他舞起那套家族世代相传的梢子棍时,转眼间,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精干、利落、硬棒,两眼放光,精气神十足,乡邻纷纷感叹:“这哪像一个患过癌症、快80岁的人呢?! ” □张松(原标题:辽宁义县梢子棍:百年绝学后继乏人 即将消失)
责任编辑:M005文章来源:辽沈晚报(2012-1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