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周易
湘中有酿红薯酒的习惯。红薯酒味甜、润喉,总是有一缕淡淡的清香,如清洌的泉水,让人在不知不觉中酩酊大醉。晚清时期,清朝著名大臣曾国藩的九弟、湘军虎将曾国荃,就如一坛土气的红薯酒,以他独特的个性书写了他的一段历史。
在遇艰难险阻或寒冬季节时,红薯酒接地气,朴实而有烈性。曾国荃本是乡村一儒生,因国家正处乱世,他拔剑而起,肩负起了扫除天下混乱的重任。1856年初,曾国藩被太平天国将领石达开率所部围困在南昌一带,处境险恶,正处“道途久梗,呼救无从,中宵念此,魂梦屡惊”之际,在家读书的曾国荃投笔从戎,招募三千湘勇,赴江西援助兄长,在吉安打败石达开,开始了他成名第一战,自此成为曾国藩的嫡系部队。
红薯酒虽平淡无奇,但在战争高手看来,就像大巧若拙、大道至简的高明战术。曾国荃作战勇猛,敢于攻坚,同时很注意方法和谋略,尤善于使用看起来简单却很实用的挖壕围城战术而让太平天国谈“曾”色变,素有“曾铁桶”之称。1860年6月,决定太平天国最后命运的关键战——安庆攻坚战拉开序幕,曾国荃率湘军8000人进逼安庆。他用一贯擅长的方法,在安庆城外挖了长壕,造成包围之势,断其军粮。由于安庆地处要冲,一旦丢失,太平天国的都城天京就岌岌可危,因此双方都极力抢夺此地。战争格外惨烈,曾国荃最终攻下安庆,为进攻天京准备了极为有利的条件。清廷以曾国荃“智勇兼施”赏加其布政使衔,并赐黄马褂,还给了他一个“伟勇巴图鲁”的称号。此后,在攻打天京的过程中,红薯酒般的烈性和平奇被曾国荃发挥到了极处。1862年5月,曾国荃率湘军在天京城南门外的雨花台扎下营寨,开始在城外深挖壕沟,广筑防御工事,全力出击。在援军不多,部队又遭遇瘟疫而大量减员的情况下,曾国荃死命挡住了太平军攻击,靠2万军队击退了号称20万的太平军援部,始终坚守着包围圈。1864年7月19日,曾国荃命令部下点燃埋在天京城墙下面的3万斤火药,炸倒城墙,曾国荃所部从缺口攻入,终于攻破天京。曾国荃被加太子少保衔,被封一等伯爵,但因为放纵士兵屠城,受到官绅的非议和清廷的追究。在此情况下,曾国荃遣散部属,告病回到原籍。
红薯酒终究是百姓饮用的养生之酒,终归还是要回归人们,造福民众。曾国荃回籍后,心绪不佳,不久得了一场大病。在深刻反思后,1866年又奉清廷之谕,接连担任湖北巡抚、陕西巡抚、山西巡抚之职。他尽心尽职,以实现他挽狂澜于既倒、兼济天下的壮志。1877年,曾国荃在任山西巡抚期间,正逢晋地久旱无雨,赤地千里,曾国荃多方措款、筹粮,竭尽全力办理救灾度荒事宜。他除了组织设粥、放赈救急外,还自身带头捐赠,先出家资10万元,采买米粟,同时要求属下在民间宣传好“穷者不能生存,富人也无法安享富贵”的道理,积极动员晋商和富人大户慷慨解囊,募捐粮食和银两。以太原为中心的晋商大户,许多院落至今留下了曾国荃表彰捐粮事迹的墨宝。据史料记载,“曾国荃先后赈银一千三百万两、米二百万石,活饥民六百万。”当地百姓对他感恩戴德,曾修建生祠予以纪念。
曾国荃虽以武将扬名,但他骨子里是文人,特别重视文化教育事业。当听到湘学大儒邓显鹤无钱刊刻王船山书籍时,他出资刻印。据王闿运《邗江王氏族谱序》所记:“国荃出二万金,开局江陵,尽搜船山遗书,除有避忌者,悉刻之,于是王学大行。”湖湘文化由此复兴,曾国荃此举功莫大焉。
站在曾国荃的故居“敦德堂”前,喝一碗土气的红薯酒,品读曾国荃的功过得失,一种来自湖湘大地的芳香让人格外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