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寇记
2013/8/22 10:05:12 点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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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大王庄五里多远,有个要道口,是抗日游击根据地军民的必经之路。日本鬼子在这里设立了一个据点,领头的德田小队长,外号叫杀人魔王。他一看见裹蓝包头、穿紫花鞋的中国人,就说是新四军的便衣侦探,不由分说,拔刀便砍。不知有多少同胞,都惨死在这座炮楼底下。
我们派出了侦察员,去哪儿探听情况,准备打通去路。不多天,侦察员回来报告,说哪儿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情:
一天,日本小队长德田在路上看见一个油头粉面、花枝招展的小媳妇,不由得动了邪念,便吩咐几个鬼子兵,把她拖到炮楼里,奸污了她。原来这个小媳妇是护路队大队长阎老五的老婆,这天傍晚,有两个护路队员,奉阎老五之命,来炮楼要人。德田佯装不知,又将她囚了两夜,才放出了炮楼。事后,德田仍不死心,不断瞅机会,找阎老五的岔子。阎老五虽然憋了一肚子窝驻气,但他明白脑袋要紧,只好忍气吞声,每逢提起这件事,他便摇头叹道:“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
我们针对这种情况,制订了一个打通道路的计划。并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智勇双全的杨串山同志。
阎老五有个姨表弟,名叫孔荣。他虽在伪县政府当文书,却有些民族气节,曾利用职务的方便,给我们送过几次情报。杨串山同孔荣熟识,他去到孔荣那里,搞了一张名片和引荐他的便函,穿上蓝绸衫,戴上细草帽,提上两盒点心、两包酱红萝卜,将“工八”盒子掖在腰里,直奔阎老五住的小王庄去了。
杨串山走到一家新砖白灰的四合头院,一看:门楼底下有两个站岗的黄衣军人。他知道这就是阎老五的家,大步上前:“喂,老乡,请传你们的阎大队长。”
站岗的一看:一个细条个儿,嫩白脸,衣帽堂堂,手提礼物,知道是阎大队长的客人,立刻换了一副笑脸,迎上来:“客人贵干?”
“拜访朋友。”杨串山答。
不一会,站岗的传话回来:“阎大队长在堂屋,请便。”
杨串山进了院子,就看见堂屋的高门台上,站着一个汉子。这人生得腰粗肩宽,黑脸瞠,大高个,穿一身黄呢子军衣,腰里别个八音***。杨串山暗想:这就是阎老五了。他疾步上前,脱楫施礼道:“阄大队长好!”又双手一捧上了孔荣的名片和便函。阎老五看罢,忙回札说:“请,请!”
原来那封荐信上,说杨串山是杨楼一个豪绅的儿子,前来谋事。阎老五将他迎进堂屋以后,忽然皱起眉头,两个眼珠骨碌碌地打转,思忖半晌,才开口说:“杨兄府上本是高门大户,在家享几天清福岂不更好,何必在仕途上奔波呢?”杨串山答:“兄弟不才,却也是个七尺男儿,久居寒舍,不甘寂筻,今日烦扰,别无它求,能够报效大哥,也就心满意足了。”阎老五瞧他温文尔雅,谈吐不俗,不觉露出三分喜色,但又摇头叹道:“杨兄不知,今天做官,是在东洋人下巴底下求涎水,莫说自己要受东洋人的差遣,就是自己的妻室,也要受东洋人使唤呢。”他嘘出了口长气,又说:“莫怪俺姓阎的直说,杨兄虽有满腹才学,但手无缚鸡之力,怕是混不出什么名堂来的。”正说着,门外大杨树上,有只老鸹“呱呱”叫了几声,阎老五接着说:“ ‘听到乌鸦叫,必有祸事到。’在东洋人手下做事,就这样提心吊胆!”这时,老鸹扑棱着翅膀,越叫越欢,叫得阎老五心中烦燥,忽地站起来,拨出八音***,说:“我干掉这个蕾生!”杨串山上前拉住:“有兄弟在,何劳大哥!”说着,两个人跨出门槛,站在门台上,瞧着杨树上那只老鸹,阎老五举起抢要打,杨串山 “啊哧”一声将老鸹惊飞了,只见他慢慢悠悠地掏出“二八”盒子,朝那只越飞越远的老鹃一点,“嘡”的一枪,那老鸹象断了线的夙筝似的,一头栽了下来。阎老五原以为杨串山只是一个白面书生,不料他竟有这么好的枪法,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连连赞道:“好准头!好准头!你就跟俺姓阎的一块干吧,咱们同打虎,同吃肉。”
二人说着,又回屋坐下,阎老五命家人摆上酒席,边喝边说,到酒进到八分,阎老五热泪滚滚,把老婆受辱,德田仍借故寻衅的情形,全向杨串山吐露出来。杨串山问;“大哥作何打算?”阎老五叹口气说:“兄弟还拿不定主意。”杨串山将酒杯朝桌上一撂,大声说:“有仇不报非君子,阎兄还要忍耐到几时?”接着,大眼一闪,盯着阎老五瓮声瓮气说:“出了这事,并不奇怪,国破何以保家。这岂止是辱妻之仇,还是亡国之恨呐!”阎老五垂下头,想了半晌,又抬起头来说:“依你之见,这仇昨个报法?”杨串山比了个打枪的手势,低声说:“就这个报法。”阎老五大惊失色:“使不得!使不得!”他拍了拍脑袋:“俺还要这个呢!”杨串山哈哈笑道:“这事用不着阎兄出头,包在兄弟身上,算是咱的见面礼。”阎老五定了定神说:“德田和他那日本娘儿们住在离据点三里远的吴寨,休说那儿有里三层外三层的岗哨,单凭那四只狼狗,人也进不去。”杨串山说:“从吴寨到据点这一段路,难道他是飞着走的吗!”阎老五答道:“吴寨的财主送给他一辆雕花轿车,他每天早出晚归,总是坐这辆轿车,车前、车后有八个鬼子兵跟班,路上也不好下手。”这时远处轰的一声,震得窗纸晔哗地响。不多时,一个士兵来报告; “阎大队长,东边铁路叫地雷炸了。听到“地雷”两个字,扬串山忽而心生一计,士兵走后,他拍巴掌说:“有了,有了!”他伏在阎老五的耳朵上,如此这般地说着,阎老五连连叫好。
这小王庄和吴寨只隔半里路。次日清早,阎老五昕见路上牲口铃响,一把拉住杨串山,爬上了看家炮楼。只见一匹高头大马,拉着那辆脉花轿车,“叮当,叮当”,上了石桥。杨串山手心里捏着一把汗。轿车一下石桥,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原来是他们咋夜埋下的地雷爆炸了。霎时,枪声、喊声、哨声,乱成一团。但见硝烟底下,轿车的车栅和轱辘已经分了家,翻滚在路旁沟壕里,几个鬼子兵象谷个子似地倒在路上。阎老五突然望见两个鬼子兵,架着德田,朝ˉ片树林里奔逃,他惊叫道:“不好,德田没死!”杨串山问:“是哪个?”阎老五指着说:“股后拖个指挥刀的。”杨串山从旁人手里鞍过一杆“三八”式步枪,不慌不忙说:“先打个保驾的。”“嘡、瞠两枪,架着德田的鬼子兵应声倒地。剩下德田趴在一个坑洼里,不敢动弹。等他一露脸,这边叉“瞠”的土枪,他正好跟枪子儿碰了头。
这时,阄老五按捺住满心欢喜,奔下楼来,朝护路队员们咋唬道“吃粮不管事的东西,还不快撵?新四军正北跑了!”护路队员们原来都吓傻了,这时象真发现了目标那样,“乒乒乓乓”地乱放枪,朝北面奔去。
据点里的鬼子兵也匆匆跑了出来,正碰上护路队员从北面返回,一个个都跑得满身大汗。阄老五打个立正,说:“报告皇军,德田小队长中了新四军的埋伏,新四军的便衣已经叫咱护路队打散了。”日本小队副瞧了瞧地上的尸首,拣着阎老五的肩膀浼:“你的大大的辛苦。”阎老五脚跟一碰说:“愿为天皇效劳。”
当晚,阎老五又摆上酒席,款待杨串山。席上;敬他一杯又一杯,不住嘴地称赞“杨兄妙算。”正说到兴奋之处,杨串山突然摸出“二八”盒子,往脸前一搁,问道:“阎大队长,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阎老五嘻唔笑道:“你不是杨楼那杨大少爷吗?”杨串山迄视着阎老五说:“你看这儿!”他敞开衣襟,讷衣前搂上露出了新四军的符号。阎老五一瞧,直吓得簌簌打颧,上牙旒着下牙说:“怪俺……有眼……不……不识……泰泰山……”杨串山正色说:“我奉上级命令,同阎大队长协力处决了德田,这是你参加抗日的头一个贡献,人民会记住的。不过,今天只是杀死了一个德田,日本帝国主义还在我国奸淫烧杀,每一个有良心的中圉人,都应当以国家、民族为重,积极参加抗日,谁要是甘当民族败类,不会有好下场的。”阎老五听了这话,酒早变成冷汗出来了,他唯恐这件事声张出去,对自己不利,便谄笑道:“兄弟是中图人,又身受日寇之害,以后岂敢忘本?”杨串山又说:“日后有根据地军民由这里经过,还望阉大队长多多关照,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是不答应的。”阎老五惊魂稍定,苦笑着脸说:“只要新四军信得过我,老五愿效犬马之劳。”杨串山将“二八”盒子提在手里,倒退两步,说了声:“后会有期。”倏地跨出屋门,霎眼间,他那灵活、健壮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夜雾中。
责任编辑:C006文章来源:开封文化网 2010-01-08 作者:王振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