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点多钟以后，卫生所来看病的乡亲开始扎堆。马云飞一边忙着招呼他们进屋坐别冻着，一边详细问病，叮咛注意事项。在为其中一位病号抓中药时，记者再次见识了马云飞一只手的“挥洒自如”。但见他铺好3张草纸，找出中药，过秤、放包、捆包，几分钟就把中药包交到病人手里了。

    为屋里的四五个病人看了病、开了药、输上液体，马云飞把药箱稳稳地挂在右肩膀上快步向村子里走去。70岁的王兰英老人患有高血压、胃病还有心脏病，她是村子里马云飞时常牵挂的几位老人之一。天冷，担心老人身体出状况，马云飞定时前去给她量血压。

    “血压正常，吃饭一定注意少放点儿盐，天冷了把炉子生着，注意保暖……”马云飞亲切地叮咛，老人不住地点头。王兰英说：“小飞可真是个好娃儿，从来都不嫌麻烦，经常到家里来给我做检查。这村里村外不管是谁家，也不管刮风下雨、黑天白天的背起药箱就走。”老人心疼马云飞，自己能跑得动就直接去卫生所，身体不舒服，打个电话马云飞就过来了。

    回卫生所的路程其实很短，但凡见到马云飞的村民，都要跟他说上几句话，言语中流露着自然而然的亲热和敬重。

    这是马云飞一个忙碌的上午。尚林燕却说，昨天，输液的人比今天可要多得多。

    少年失翼后的独自坚强

    别看现在来找马云飞看病的络绎不绝，但2008年，马云飞初到韩川村卫生所时的情景却与此大相径庭，因为没人相信一个独臂医生。

    1973年2月，马云飞出生在陕县宫前乡黑山沟村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是家中长子。15岁那年，在打麦时不慎被脱粒机绞断整只右臂。3岁失去父亲，15岁没了右臂，马云飞的人生磨难使其比常人付出更多艰辛和努力。

    他始终没有忘记失去右臂的那场意外发生时，因为没有车，乡亲用小担架送他到宫前乡医院，又及时送到三门峡才救了他的命，看到村民看病难使他更加迷恋医学。1998年，马云飞自费到郑州澍青高等专科学校学习中医专业，并通过3年努力以优异的成绩毕业。2000年，他回到黑山沟村开办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个体诊所。

    农村人敬重文化人。马云飞读过书，让村民对他的信任陡增几分，诊所的生意也很快好起来。但马云飞一只左手为病人把脉、拿药、扎针，困难可想而知。于是，他开始练习用左手扎针。刚开始时，马云飞把用过的输液器最前端的细管放在腿面上当血管，盖一层卫生纸做皮肤练习扎针，扎不好就扎到腿上。不久，随着卫生纸逐步加厚，难度也越来越大，马云飞的腿因此也没少“负伤”，如今他单手为小孩扎针也非常熟练。2004年参加国家执业助理医师实践技能考试时，他单手熟练地给病人打针输液，赢得主考官的赞许。2007年，马云飞又考取了国家执业医师资格证，成为陕县极少数具备执业医师资格的乡村医生。

    回想这段成长经历，马云飞说，是乡亲的鼓励和包容给了他温暖和力量，让他始终心存感激。最初，尚林燕看到马云飞不敢下手扎针，便鼓励他：“你扎吧，咱自己人，多扎两次都没事。”第二天，她照样来看病。

    马云飞的认真刻苦也换来了村民的信任，来找他看病的人越来越多，马云飞成了远近闻名的好医生。2006年，黑山沟卫生室缺少医生，病人看病难，马云飞被调去当医生。

    2008年，韩川村卫生所医生因车祸去世，马云飞离开家乡十多里来到这里，但村民们怀疑的目光，使他的卫生所几天不见一个人影儿。

    马云飞说，那时觉得心更冷了，到这里也许来错了，这样下去还不如卷铺盖回家。直到有一天，山对面的一位村民高烧不退。马云飞得知后跑了十几里路跌跌撞撞地到了病人家中，却让病人心凉了半截，两只胳膊都未必能看得好，这一只胳膊的医生还能看好病？没办法，就当病急乱投医吧。但两天后，他彻底改变了看法。他说：“我花很少的钱，但却很快把病治好。马云飞的善良和真诚让我感动，我开始看好这个独臂医生。”

    从那以后，来卫生所找马云飞看病的乡亲渐渐多了起来。

    大山深处是我的家

    马云飞爱看书学习，时有文章在报纸上发表，是村里的秀才。同村的宋麦峡喜欢马云飞的才气，不顾家里人反对，硬是做了“秀才”的妻子，担起整个家庭的生活重担。

    但婚后不久，马云飞就被调到黑山沟卫生室工作。宋麦峡原想找到马云飞就找到了生活的出路，没想到随着怀孕生子，生活越来越艰难，而她却很难改变丈夫在大山沟里当医生的“执迷不悟”。

    有一次，马云飞走十多里路去给山那边的病人输液，回来时要过一道长长的大沟。天色已晚，马云飞一路急行，突然感到身后有一双绿莹莹的眼睛在漆黑的夜里盯着自己，难道是“狼”？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他扯着嗓子喊叫，发疯般地跑，跑回家才发现身上的衣服被路上的荆棘挂成条儿，狼狈不堪。那天，马云飞给患者开的药加起来才20多元。

    孩子小的时候，马云飞给一个病人输液，一连十几天都是晚上12点或1点才回家，一敲门孩子受到惊吓就嘶心裂肺地哭不停。不管是三更半夜回来，还是三更半夜人一叫就走，对马云飞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但挣得钱不多还忙成这样，宋麦峡气得把马云飞关在门外。

    马云飞说，这与挣不挣钱没有关系，这是他做医生的责任。

    但他也不是没动摇过。孩子3岁时，宋麦峡希望把儿子送到城里去接受好的教育，极力想让马云飞去城里开诊所，但马云飞却不愿意离开这片大山。宋麦峡无奈独自一人带着孩子进了城，在饭店打过工、打烧饼谋生。由于儿子从小在农村长大，很难与城市的孩子沟通，宋麦峡一个人打工又照顾孩子的确成问题。

    马云飞的同学有的进了正规医院，有的在城里办医院、开诊所生活都不错，只有他还坚守在穷山沟里，马云飞开始动摇了。2010年，他在三门峡开了诊所，月收入多了好几倍，宋麦峡很开心，但马云飞却快乐不起来，心里感觉没着没落的。大山里那些纯朴的笑脸、暖心的问候，还有被信赖的成就感让他挥之不去。

    3个月后，他回韩川村去看望让他时常牵挂的几位老病号。老人看到他，就紧紧抓住他的手反复地说：“你回来可太好了！” 这情景让马云飞感慨万千，他不顾妻子的反对，又回到了韩川村卫生所。

    马云飞动情地写下了《握住我的那双手》发表在《医药卫生报》上。他写道：“城里不缺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医生，但我却是这里唯一的医生。有一双手把我拉到了城里，却有无数双手把我拉了回来……”这大山深处才是他真正的家。他说，村里有个医生在，乡亲们不管得了什么病，都觉得有依靠、有底气，在这里他心里踏实。 

    韩川村地处大山深处，500多口人，居住分散，马云飞负责方圆十多公里多个村庄村民的健康。这几年交通虽然有所改善，但对于马云飞来说，出诊一次并非易事，步行十多里山路是常事，看一次病也需要三四个小时。

    韩川村卫生所的档案柜里，整齐码放着全村500多口人的健康档案，这是马云飞的左手在键盘上一个个敲下来的。他欣慰地说，有了这些电子健康档案，以后大伙儿不论到哪里看病，查看病史都会既方便又快捷。 

    今年，郑州一家医院因被他的事迹感动捐赠的几台康复医疗仪器摆在卫生所醒目的位置。马云飞很感谢这家医院及时捐来的仪器，都用得上，凡是乡亲们使用他都免费，便于携带的，他便让急需的村民带回家使用，省去跑山路的麻烦。

    真心换真意。

    马云飞在韩川村吃得是百家饭，全村100多户人家感谢他真心真意为村里的人奔忙，经常给他送饭，洗衣服，谁家有红白喜事他都是座上客。邻居王红伟说，现在吃完早饭后“预约”给马云飞送午饭，已经成了韩川村不成文的“规矩”。

    农村人吃饭简单，多是一碗粥或一碗鸡蛋面条，但一粥一饭、一来一往之间，村民与马云飞之间的情感已超过了亲情。

    马云飞满脸幸福地说，在这里没感到是外乡人，到谁家都跟回家一样。

    做一个有良心的医生

    医者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