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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传人口述:陈圆圆生前思念吴三桂形神交瘁

2015/7/16 10:22:41 点击数: 【字体:


秘传人口述:陈圆圆生前思念吴三桂形神交瘁

2015年初,吴氏族人集资在吴三桂墓前新立一碑


秘传人口述:陈圆圆生前思念吴三桂形神交瘁

陈圆圆墓


  吴三桂和陈圆圆的故事已经流传三百余年,吴三桂的冲冠一怒,陈圆圆的痴情相随,最是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然而,康熙十七年(1678年),平西王吴三桂镇守的昆明城破之后其尸骨何在?爱妾陈圆圆归葬何方?偌大的吴氏家族有没有后代留存?他们又散落何处?这一切几成世纪疑问,三百多年来一直众说纷纭,无有定论。

  偶然听说国家清史编纂委员会委员李治亭先生近年曾多次前赴传闻中的陈圆圆归隐地马家寨考察,记者决定去找他探寻一番。

  偏远的“黔东南”意外来电

  寨门口那块碑,所有人都理解错了


  在清史编委会的一间办公室里见到李治亭教授,他身前的书桌上有关吴三桂的书籍和材料层层叠叠。他说:“2010年7月和12月,我和几位学者一年间两次前往马家寨。第一次,确认了马家寨为吴三桂后裔集聚与陈圆圆归隐之地;第二次,确认了吴三桂墓所在地。”

  李治亭回忆:“6月末的一天,我接到贵州省黔东南州委宣传部长助理廖永伦打来的电话。他是在网上查到我写过一部《吴三桂大传》,以此为线索辗转找到了我。他说,在贵州省黔东南州岑巩县水尾镇马家寨发现了吴三桂的后裔,陈圆圆的墓就隐藏在吴氏族人的墓群之中,是否真实,有待学术界考定。”

  李治亭得到这一消息觉得难以置信,同时又兴奋不已。他敏感地捕捉着这一线索包含的重大学术信息。他知道,这个消息一旦被确认,将有助于解密吴三桂身后的历史,由此也有助于分析当年康熙皇帝的有关政策诸如撤藩等是否得当。

  应岑巩县与黔东南州政府邀请,李治亭立刻和滕绍箴等四位学者组成五人专家组前往马家寨。这几位学者有的专研吴三桂、三藩问题,有的研究清代政治史。有意思的是,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的李世愉研究员,他的研究领域是清代科举制度,看似与吴三桂没有联系,但在实地考察时却发挥了重大作用。“马家寨入口处有一个石碑,上面刻着‘己酉科岁进士’,是吴家一个后代入科举后刻下的纪念碑,当地人和吴家人都把‘进士’看成中‘进士’。李世愉看了以后则说:此‘进士’应该与‘岁’连读,也就是‘岁进士’。‘岁进士’是推荐给国子监读书的贡生,不是‘进士’。这件事多少年来以讹传讹,若不是李世愉的话,哪里破解得了!”李治亭说着,呵呵地笑了起来。

  寨子按八卦建成,外人进去就晕

  吴氏后人的寨子为何姓马


  马家寨位于贵州省黔东南州岑巩县水尾镇,坐落于县城东北角,与县城相距近40公里,四周环山群绕。李治亭说:“前前后后都是山,我们都找不准方向,只觉得汽车所经之处很少有村落,仅在个别地段的小溪旁,散落着几户或十几户人家。我当时就想,当年陈圆圆是怎么带着吴三桂的后裔从云南穿过险山恶水到这里的啊?”

  怎么到达这里的?只是李治亭一行心中生出的诸多疑问之一,越向前行,萦绕大家脑际的问号越多。

  车停在村寨入口处,就开不进去了。李治亭描述:“入口很狭窄,畜力车和现在的机动车都进不去。我们就下车步行。寨子里的巷道纵横交错,路都是用石板铺的,巷道的两侧用石块砌成高墙。你看每一条的宽窄都一样,用的材料也一样,很容易造成视觉混乱。后来寨子的负责人告诉我们,整个寨子是按照八卦原理建造的,就是为了保护寨里人的安全,生人进来,很难找到出路,就连原路都很难找回去。”

  “马家寨地处一个山脚下,地势比较平坦,靠北侧的地势稍高。”李教授介绍说:“顺着往前走,是一块宽达数百米的向阳山坡,坡度很缓。我们抬眼向上一望,就看到山坡上布满了坟茔。”看着这一片山坡,李治亭和专家们脑海中不禁又生出一连串问号:这就是吴家世代的最后归宿地?他们是何时到达此地的?为什么要选择这里?吴氏后人为什么以马姓为寨名?这些问题都是那么神秘而不可解。

  其实,马家寨的秘密在民国初期就已经被说破。1913年,马家寨邻村胡家铺一个妇女因为浇水灌田与马家寨的一位农妇发生口角。胡女骂:“我胡家老祖宗为保你家老祖宗落草,千里万里来到这山沟沟,如今你们还与我们争水,太过分了!”之后又历数吴三桂、陈圆圆的“不堪”过往。吴女非常生气,转身回马家寨报告。马家寨人听后群情激愤,跑到田间,见胡女还在看水,就问:“你刚才骂了什么?”胡女说:“揭你家的老底!”有人说:“你敢再说一遍!”胡女竟真的重复一遍,她话音未落,就被吴家人用锄头打死了。此后,没有人敢再说吴三桂和陈圆圆坏话。

  直到“文革”时期,时任岑巩县宣传部副部长的黄透松在水尾公社马家寨大队参加“五七培训班”,随意聊天中听一位吴氏后人说起自己是吴三桂的后代,这位副部长立刻留意,找到知晓其家族秘密更多的本家人家中访问。本家人回以“要严守代代遗训,不外传家族秘密”。当时正处在“文革”高潮时期,黄透松也是挨批挨斗的对象,此事也就只好搁置下来。

  1983年,上海商务印书馆要编印一部《名人词典》,列名吴三桂,请基层知情者帮助提供史料。黄透松立刻想到了马家寨,于是和县文化馆的晏晓明一起,全力投入调查研究,相继发现了陈圆圆墓、吴三桂大将马宝墓。之后二人陆续有考证之作发表。只是二人地处偏僻遥远的山区,发出的声音没有引起学术界的重视。李治亭说:“我们此行就是希望在他们二人的研究基础上,获取更多的证据和信息,把研究推得更深入。”

  吴氏凭哪一招躲过了清王朝的三百年追剿

  陈圆圆放不下的“根根”是谁


  马家寨现在聚居了吴姓族人千余口,他们到底是不是吴三桂的后裔呢?带着这个必须解决的疑问,李治亭一行在村寨中进行了细致的考察。

  马家寨民居依然是明清时期的青砖青瓦,房龄都在百年以上,各家的堂屋中都供奉着天、地、君、亲、历代祖宗,家家皆称此屋为延陵堂。李治亭说:“我们看到延陵两个字,就基本确定了马家寨吴氏族人和吴三桂的关系了。”原来,吴三桂当上将军后的别号就是“延陵”,马家寨人以此为堂名,与吴三桂同出一族应该毋庸置疑。以“延陵”代替吴三桂名号,也有利于吴氏族人隐蔽。

  一个家族能够在朝廷的追踪中隐身下来着实不易,在李治亭和其他学者的考察中,发现吴氏一族有一独特妙招。从古至今,家族欲传史者必修家谱,李治亭说:“马家寨的吴氏家族不创制族谱,不见诸文字,而是设立秘传人,代代分房口传。”想来这一桩怪事是吴氏一族隐姓埋名,又使后人不忘记祖先的无奈之举。

  李治亭说:“我们采访过吴氏长房第十世秘传人吴永鹏,他向我们介绍了秘传人的一些情况,特别有意思。秘传人分两房传承,大房、二房各传一个,两房之间不互传。秘传人必须具备五个条件,要五官端正、有些文化、能保守秘密、热爱家族事业,还要有一定的社会活动能力,从外表到内心都提出了高要求。传授时,他们要设立神龛,上一辈人和待传人跪在神龛脚下向祖宗‘吴三桂老太公’、‘陈圆圆老太婆’叩头,禀报两代人的姓名、相互之间的关系等等。传授家史时,更是只能口传心记,反复三遍,不能默写。之后还有一系列要求,仪式非常严格。”

  “在秘传人的口中,吴三桂、陈圆圆、马宝的故事如数家珍。”李治亭说:“应该说他们的做法行之有效,一直延续了300余年,吴氏家族包括吴三桂、陈圆圆、马宝等重要人物的历史就靠他们一代一代地传了下来。这一大段连清朝也一无所知的史实,就因为这个秘传的奇特做法,为后世填补了一个巨大空缺。”

  陈圆圆一向以姿容绝世为人称颂,在秘传人的口中,她还是一位极具智慧的女中英侠。在昆明平西王府,吴三桂有难事解决不了时,会去找陈圆圆,只要她说出“一二婉语”,吴三桂的疑难就“直时冰释”了。她对时事的超群见解,也使府中的年轻将领们对她俯首听命。所以,陈圆圆在吴府是智囊,也是被上下尊崇的人物。

  吴三桂的谋反企图,曾令陈圆圆非常反感,而陈圆圆的藏身问题在吴三桂起兵之前就已经被提出来了。她表示:“我的安全无所谓,但要把‘根根’保住。”这个“根根”指的是吴启华,也就是从小养在吴三桂兄弟吴三凤身边的吴三桂的另一个儿子吴应麒。吴应麒自小称呼吴三凤为父亲,故而其一直不在清朝廷的视野之中。吴应麒九岁被接至王府,应该就养在陈圆圆身边,二人状如母子,关系极为亲密。

  吴三桂去世后,陈圆圆对小朝廷很是失望,于是与吴应麒和大将马宝商量,要找个安全的地方保护“根根”。

  在吴氏长房第十代秘传人吴永鹏口述的整理材料中,可以看到:陈圆圆由马宝护送,先到龙鳌河搭茅洞,那里地势险要,前面是百米高的悬崖,后面是深山老林。后因山上野兽多,粮食不得收,陈圆圆带着家人先后住过前屋场田、老屋场等几个地方。到雍正年间,上面追得不太紧了,才下山住到马家寨。大将马宝时不时去照顾后人敬称的“陈老太婆”,马家寨之所以得名,也是为了纪念马宝。马宝为转移清廷的注意,向清廷投降,遭凌迟处死。而吴氏一族直到嘉庆年间,上面的追杀风平息下来,才敢恢复吴姓。复姓那一年,距吴三桂反清称帝已整整过去了120年。

  陈圆圆与吴三桂有没有真感情 碑文上的“聂”藏着怎样的姓氏密码

  传言中陈圆圆的墓,就在李治亭一行初入马家寨所见的那一片坟茔之中。其墓坐东朝西,泥土封堆,看上去很不起眼,也就是小土堆一个。坟前立有一块1983年出土的墓碑,“石碑表面有些斑驳不平,碑面高0.73米,宽0.48米,”李治亭边说边用手比划着大小,“碑上刻有雍正六年(1728年)的碑文。这块碑文很隐晦,我们很了解那段历史,后来又请秘传人帮助解读,如果不是这样,真的很难解释清楚。”

  陈圆圆的墓碑阴刻铭文为:“故先妣吴门聂氏之墓位席”,年代标明为“皇清雍正六年岁次戊申仲冬月吉日”,并书明立碑者众人。李治亭说:“吴氏第十代秘传人吴永鹏做出的解读是,‘先妣’指最先来这里开发繁衍的老祖太婆;‘吴门’是借用苏州的别称,暗指陈圆圆籍贯为苏州;‘聂氏’代表陈圆圆有两个姓,陈圆圆六岁以前姓邢,六岁父母双亡,她姨夫把她养大的,所以随姨夫姓陈,那么邢、陈二姓都有一个耳刀旁,还是一左一右的耳,所以‘聂’字代表陈圆圆的这两个姓;碑文中只有‘聂’字一个简体字,‘双’字的繁字体上半部分可看做是‘佳佳’二字,‘佳佳’意为‘最好’,引申义为‘花好月圆’,也即‘圆圆’之意。‘位席’是说陈圆圆是皇妃,‘位席’是对皇妃死后的一种敬称,所以用这两个字是理所当然的。”

  通过秘传人的一系列解读,学者们得到三个确凿的信息:一是吴氏一族隐蔽于此是以陈圆圆为首;二是秘传人所说具有相当的真实性;三是碑文用文字技巧进行掩饰,一般百姓家庭是做不到的,客观上已经证明了此墓不虚。学者们又以其他相关资料进行佐证,得出结论,此墓即为一代佳人陈圆圆的葬身之所。

  据秘传人口述:陈圆圆生前思念吴三桂以致形神交瘁,又时常操劳家人安危,致使患了一种头痛病,痛得严重时会昏死过去,不省人事。病到后来发作越来越频繁。康熙二十八年八月的一天,陈圆圆在念诵佛经中倒地,再也没有醒来。

  吴三桂墓竟然也暗藏在这里 “八十五岁”含着什么玄机

  同年11月中旬,黄透松和廖永伦又传来讯息:他们在吴氏墓地中发现了吴三桂妻子张皇后的墓,碑文可辨认处是:吴公张君后墓。虽听说是张皇后之墓,但李治亭等人意在吴三桂,所以非常重视这一发现,于是立刻和当地约定,再次实地考察。

  12月9日,李治亭特约滕绍箴研究员同行,由北京飞贵阳,直奔马家寨。

  李治亭说:“从一面山坡的全部墓地看,黄透松所指的墓坐落在中轴线上,位置在整个墓地的中心,墓的大小和其他墓差别也不大,也就是隆起的一个坟头而已。”在现场看墓碑,“高不过一米,宽也就半米多。碑面也是斑驳不平,上面有几处黑色,应该是苔藓类的岩化附着在了碑上。碑文显示,碑是雍正元年(1723年)所立,与陈圆圆墓相隔仅仅五年,但是这块碑文更不清楚,几个关键字非常模糊。”

  最初地方专家将碑文考订为“受皇恩眷养一次八十五岁吴公张君后墓”,学者们觉得这样解释十分怪异,单从行文看很难读通。

  碑文看不清,不惜伏地细看,可左看右看还是看不清辨不明,尤其是“號(号)”字下面,李治亭觉得最关键的,有可能是墓主人的名或字、号的两个字更是辨识不出。两位学者知道,只要识得其名、其字或其号,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可是那两个字剥蚀严重,只能看到偏旁,看着像自然风化,又像是被人故意凿刻。相比之下,其他不那么重要的字倒还算清晰。”李治亭说。但是,是不是故意凿刻已经无法回答了。两学者只能从实际出发,努力分辨,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在现场始终未能辨两字,学者当晚在住处看到了碑文的两张拓片。一张墨色重,看不甚清,另一张墨色浅淡,让李治亭看到了希望。很快,根据字形所留痕迹,“受皇恩眷养”中的“眷”被辨认出应为“颐”字;以此为基本点,解读后面的“一次”,可直译为“第一次”,也可引申为“开拓”、“开创”之意,滕绍箴解读其意为“创业之主”,也就是指吴三桂为“大周开国皇帝”。最难解的是“號”下面的两个字,这就是“关键词”!李治亭说:“我们首先排除了墓是张皇后的看法,因为前面有吴公两个字,指明了墓主人是一位男性。那么‘吴公’到底是谁呢?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心思隐藏呢?费尽心思,反复辨别两个字的字形,突然想到了吴三桂的字和号,那两个模糊的字顿时就变得清晰起来。”说到这里,李治亭的眼睛都亮了,语气也加重了些:“吴三桂有一个号是硕甫,这个号不常用,一般人也不知道,我也是在一个不起眼儿的文献中看到过。”“硕甫”字号一出,碑文的解读随即顺理成章,立显吴三桂之人。之前,地方人员的初步考订为何误读?因不解吴的字号,无法辨识其字形。

  接下来,碑文上的“八十五岁”该如何解读?李治亭说:“这个发现也很有趣。‘八十五岁’我们一直想不明白,后来在和秘传人的密切接触中,发现在他们对于吴三桂死亡日期的记录与史料的普遍记载相差两天。史书记载吴死于康熙十七年八月十七日,秘传人的传承是八月十五日,也就是中秋节。以此为突破口,我们认为‘八十五’就是指八月十五日。‘岁’就是‘年’的意思,指吴三桂死的那一年,也就是康熙十七年干支为戊午年。这样的话,整个碑文解释起来就是:‘受皇天之恩颐养大周太祖高皇帝吴公号硕甫之墓,卒于康熙戊午年秋。’”

  第二次考察,专为“张皇后”而来,却发现了吴三桂的墓,收获之大,难以用语言形容。李治亭说:“当时我们真是很激动,谁能料到,在贵州偏远之地,先出现陈圆圆的墓,然后又发现吴应麒、马宝的墓。最后,吴三桂的墓也出现了!而且这座墓就在人们脚底下,一直没有人注意。现在,这一切重见天日,三百多年的一桩疑案,终于被破解了。”

  2015年初,吴氏族人集资,在吴三桂墓前新立一碑,高2.05米,原碑移至陈圆圆史迹陈列馆。新碑的两侧,刻有李治亭所撰联句,上联为:敢为天下难为之事独创历史;下联为:不计身后成败荣辱任人评说。至此,发现吴三桂墓画上了圆满句号。文/本报记者 王勉

  供图/孔勇


责任编辑:M005文章来源: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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