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岩绝修下姊妹深情
2012/4/18 11:05:24 点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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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沟东南约1.5公里,是金山寺,法海禅师修行的地方;许家沟西北约2.5公里,是青岩绝,白衣娘娘与青衣姑娘(小青)的老家。
许家沟、金山寺、青岩绝都沿淇河而立,且都在河的右岸,无论是水路还是山路,都能把它们穿在一起。相对于杭州雷峰塔、镇江金山寺路相距数百公里,它们三者之间更便于交流。“古代交通艰难,老百姓出门更不方便。作为民间传说,说白了就是老百姓把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一些感兴趣的故事无限放大,在自圆其说编得足够好、足够美、足够吸引人之前,只能在三乡五里的小范围内孕育传播,不然何以纵横天下?”民俗学家马紫晨说,“从这个层面上考察白蛇传说,它的原点在淇河岸边的许家沟、金山寺、青岩绝,要远比在杭州、镇江可信得多。”
从金山寺沿淇河而上,潺潺涟涟,清水无波。山夹淇河,枯草盈尺遍铺坡墁,枯树比肩满山遍沟,而山倒映在河里,则被染成绿色,寒冷的冬天顿见春意盎然。
春天的淇河是什么样子,我无缘相见,只能想象,但冬天的淇河美得已让我疑为仙境。《汤阴县志》里收有明代诗人王琮的一首《青岩仙境》诗,如斯咏赞:遥望青岩数十盘,行人牵马足蹒跚。先登驺从凌空上,向下旌旗入井看。月照山头天鉴窄,云山岫口水帘宽。不知仙子归何处?洞里灵津求不干。青岩绝青石嶙峋,绝壁千仞,厕身淇河岸边。直到今天,修了条盘山公路,还是条单行道,如果不期然从相反的方向冲过来一辆车,只能自认倒霉。青岩绝半壁腰间,不知何年开凿出窄不足尺、宽不满米的坎坷不平的小道。从崖间千尊佛洞里雕刻有北魏时代的千尊佛像看,这条路早在那个时代就该成型了,只是近些年加上了栏杆,消弭了脚下一滑摔入崖下淇河的危险。青岩绝的对面,是个小山包,淇河自上而下朝青岩绝冲来,又折转而去,在青岩绝与小山包之间形成一个鲜明的反“S”流态,浑然天成阴鱼、阳鱼。站在青岩绝上,俯瞰淇水怀抱阴府、背负阳宫,太阴朝阳含露,太阳拜月藏风,太极定位乾坤——28万平方米的天然太极图可谓天造地设。而河水清澈见底,湛蓝纯净得容不下一丝杂质,白娘子、小青在这样的仙境修行千年,她们的姐妹情与白娘子和许仙的爱情震古烁今,也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小青是一条淇河缠鱼
无论明代诗人王琮《青岩仙境》诗,还是省级文物保护单位青岩寺千尊佛洞,都是很好的佐证:青岩绝既有年头,也有来头,不是今人的杜撰——青岩绝至少在明代就广为人知。当王琮成为举人的时候,冯梦龙还没有出生,因此青岩绝的得名绝对不是附会他的《白娘子永镇雷峰塔》里那杭州的雷峰塔而产生的。
“不知仙子归何处?洞里灵津求不干。”王琮的“仙子”是不是白娘子、小青,我不敢胡猜,但“洞里灵津求不干”写的是白衣娘娘洞则是一种可以信服的解释。鹤壁当地专家在近年出版的《淇河古诗三百首》中,把王琮的《青岩仙境》诗解读为写淇县云梦山的,因为云梦山也叫青岩山。这是自家内战,未见他处相争,至少都承认它是写鹤壁的。但问题是,许家沟、金山寺、青岩绝一带历史上被汤阴、浚县乃至淇县管来管去,而云梦山在淇县西南,历史上从来没被汤阴统领过,在汤阴古县志上扒拉出来的古诗,因为鹤壁坐大当了一市的首府,学者们就将王琮的《青岩仙境》诗再行分配(在《淇河古诗三百首》中,编者在《青岩仙境》诗后也写下“见于《汤阴县志》”),青岩绝的人自是不服,因此他们抗议般地在青岩绝入口处的石柱上刻上王琮的《青岩仙境》,向游人诉说这儿是白娘子、小青的故乡。
“‘洞里灵津求不干’就是写白衣娘娘洞的,怎么可能是其他地方呢?”刘服军老人说,“白衣娘娘洞下通淇河,白蛇在山上的洞里修行,小青是淇河里的一条鱼,就在洞下的河里修行,她们经常交流修行心得,如此1000年当然成为好姊妹、好朋友了。”
对小青是一条青蛇的说法,刘服军嗤之以鼻:“这不是胡闹嘛!一条蛇,怎么可能率领虾兵蟹将水漫金山?不是她的队伍,她能管着人家?人家就听她的?说白蛇比青蛇的道行深,打败青蛇收服了她,更不对,是瞎编,不瞎编就没法让小青出场,因为杭州没有白蛇、小青共同修行的地方。”
记者在青岩绝看到,白衣娘娘洞与千佛洞相邻,洞口是个拱形门,不是很大,但里面别有洞天:洞的左边与平常的山洞没什么两样,右边却架着一排方木,再向右是一个漆黑不见底部的竖洞,大喊“小青”,回声连绵——看来,这山洞和淇河是相通的,只是淇河之水就在青岩绝下徘徊,我不能探个究竟,而白衣娘娘洞内的竖洞潮湿漆黑,我也没有胆量以身验证。
小青是条鱼,什么样子的鱼呢?
“见过水皮条吗?就是水蛇,样子和它差不多,只是这鱼的嘴很尖。”许家沟村老村长郑启魁说,“不认识它的人很容易把它当成水蛇,但它不是蛇,而是鱼,离不开水。过去,淇河里这种鱼很多,成群结队的,现在少了,但还有。这鱼儿游在深浅不同的水层,会呈现黑、青两种不同的颜色。但我们并不管它叫青鱼,而是叫缠鱼。”
“缠鱼和黄鳝差不多,但比黄鳝细、比黄鳝长,在水里游动,弯弯曲曲的,很好看。”现任村长许换梁补充道。
记者在淇河边站了约5分钟,没有看到缠鱼,也没有看到淇河鲫鱼,尽管水清澈见底。“现在看到鱼儿是比较困难了,但河里还不少,在水深的地方暖和呢。总的来说,没以前多了。反正缠丝蛋多了,淇河鲫鱼就少;淇河鲫鱼多了,缠丝蛋就少。缠丝蛋外销比较容易,一块多一个,比拎几条鲫鱼叫卖方便些。村里都在养鸭子,鸭子把鱼吃了,人就吃缠丝蛋吧。”郑启魁说,“无论是缠丝蛋还是淇河鲫鱼,都没法进行工业化生产。”但记者在鹤壁的商店里,还是看到数家厂子都在生产缠丝蛋与淇河鲫鱼。“淇河三珍”除冬凌草外,其他二珍即缠丝蛋、淇河鲫鱼都产于许家沟(或者说只有许家沟的才是正宗的),且它们是一个生物链上的“蚂蚱”。人总有暴殄天物的恶习,但天物恰恰是不容暴殄的。
连接老城区与新城区的快速路即将建成通车,它截断大山,把一座大桥横亘在许家沟村村西。千股温泉从大山射出,流入淇河,成就了许家沟缠丝蛋、淇河鲫鱼的特异。改变了环境,特异还会存在吗?大量生产缠丝蛋,淇河鲫鱼会绝吗?一个神秘的山间小村暴露在快速路下,它不会再神秘下去了,车来车往,尾气人流,会改变淇河许家沟段天然环境吗?
村里投资数万元,建起了罗贯中纪念亭。这亭子,建在一座小山上,是快速路上的一道风景。许家沟人有意打出“罗贯中牌”、“白蛇传说原产地牌”发展旅游,这是他们的权利,谁都不能说什么。
但许家沟的小环境太脆弱,村里的特异物产实心竹子如今已荡然无存,村头一块古碑前的竹子虽然生意盎然,但这竹子是外来品种。“瞻彼淇奥,绿竹青青。”这《诗经》中的竹子,在清代诗人郭 的笔下被称为“古筇(qióng)”。郭 “为访淇园试古筇”,他要欣赏的古筇,是实心、节高的竹子,不是许家沟这伴古碑而生的外来空心竹。
学者的研究可以还原历史的真实,也有可能给许家沟带来它不想要的东西。白娘子”风雨”迁西湖 缠鱼在淇河里弯弯曲曲地游动,很像蛇的同类。杭州西湖里没有这种鱼,小青只好“施展魔法”,变成西湖里的一条青鱼——身材臃肿、没有苗条腰身的青鱼。在《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中,法海问白娘子:“青青是何怪物?”白娘子道:“青青是西湖内第三桥下潭内千年成气的青鱼,一时遇着,拖她为伴。她不曾得一日欢娱,并望禅师怜悯!”但法海没有答应白娘子的请求,把她和青青一起收镇下来。而许宣,也出家化缘,建起镇压白娘子与青青的雷峰塔。
这样的结局意在“奉劝世人休爱色,爱色之人被色迷……”文人士大夫思想浓郁,民间传说色彩骤减——《白娘子永镇雷峰塔》毕竟是冯梦龙加工的结果。冯梦龙这么一加工,青青成为西湖的青鱼,虽然沿袭了淇河缠鱼的青色印记,但却阻滞了青青演化为青蛇的道路,而从许家沟至今传说小青颇似水蛇的缠鱼看,大江南北的白蛇传说后来都把小青演化为青蛇,则是自然顺畅的。
不过,冯梦龙在《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中还是给我们留下白蛇传说浓重的迁徙色彩,这从白娘子的说道可以看得很清楚——“禅师,我是一条大蟒蛇。因为风雨大作,来到西湖上安身……”
在白蛇传说中,白娘子这个最重要的角色是个“迁徙客”,许宣呢?
在《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中,他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父母因何而亡,没有交代。清明时节,本是上坟祭奠老人的日子,而许宣没有上坟,只是到寺院里烧些纸钱“追荐祖宗”,很像一个“外来户”。而白娘子编织的谎言,则是到西湖岸边的“雷岭”上坟祭奠亡夫——南宋一代,把亡者浅葬在西湖岸边,以期王师北定中原后迁葬回家,是当时一种特有的丧葬习惯,这和赵宋皇室建“攒宫”浅葬绍兴,想的是来日北迁巩义赵宋皇陵是一个道理。而《白娘子永镇雷峰塔》的大背景,又被安排在“高宗南渡,绍兴年间”,白娘子所说的“风雨大作,来到西湖上安身”,就不能不让人联想这风雨不是自然界的风雨,而是政治风雨了,何况冯梦龙还把许宣与白娘子初次见面的地点刻意安排在丰乐楼——“这老儿(船夫)扶许宣下船(上船的意思),离了岸,摇近丰乐楼来。摇不上十数丈水面,只见岸上有人叫道:‘搭船则个。’许宣看时,是一个妇人……”而丰乐楼,正是大宋南迁后在杭州建起的那个时代的标志性建筑,在东京汴梁,是《水浒传》中的樊楼,官方的称呼则是丰乐楼。
接下来,通过雨中借伞还伞的简单过渡,姐弟恋、***、傍富婆等一切很富现代元素的浪漫爱情故事次第发生了。直到今天,白蛇传说就是放在绯闻狼烟四起的明星圈里,也是经典中的经典。 但这个经典传说,迁到江南后,它的淇河原产地被渐渐忘却了——为就近顺路安排,之后白蛇青蛇又成了四川峨眉山的神物。
雷峰塔隔湖而望,就是岳飞安息的地方——岳王庙。对历史人物的籍贯,当然不能如传说那么瞎安排。杭州岳王庙的导游***在讲到岳飞为何来到杭州时,说:“岳飞出生后,风雨大作,黄河暴涨决口,岳飞的母亲把他放在一个莲花宝盆里,漂啊漂,就漂到杭州了。”
大宋南迁都能被忘却,何况一个白蛇传说乎!
其实,“名胜非藏纳之区,对此忠骸,可半废西湖祠墓;时势岂权奸能造,微公涅臂,有谁话南渡君臣”的对联,就刻在杭州岳王庙的大门上,但就是黥面涅臂以戒忘却,还是会被忘却的,还是无人共话南渡君臣的,更别说一个白蛇传说了。岳王庙虽然游人不绝,却没有什么香火,他和关羽的关帝庙不可同日而语,更多的人也不是向他来求什么,只是瞻仰他的墓冢或拍打拍打秦桧等四尊跪像,解解气,骂骂人,如斯而已。
忆往昔,高宗赵构在相州(今安阳)募兵开设大元帅府,是这儿的百姓纷起勤王。“大宋军队中原溃退后,‘民之从者如归市’,士兵走了,百姓走了,中原人大都南渡了,传说也到了杭州了。”马紫晨说,“高宗晚年禅位后,驻跸临安(今杭州)德寿宫中。他‘喜阅话本(故事)’,‘命内当日进一帙。当意,则以金钱厚酬’。出于怀旧,他的龙兴之地相州(那时许家沟恰在汤阴的治下,属于相州)民间流传的‘白蛇闹许仙’故事色彩奇幻、情节曲折,应是他喜欢的故事之一。这也成为宋、元时期白蛇传说在杭州一带广泛流传的主要原因。”
如果追溯文献渊源,孟繁仁研究员认为《白蛇传》虽起源于一千多年前的北宋时期,发源地在河南汤阴(今河南鹤壁市)黑山之麓、淇河之滨的许家沟,但早在魏晋时期,左思就在《魏都赋》里记载了“连眉配犊子”的爱情故事传说,“犊子牵黄牛,游息黑山中,时老时少,时好时丑。后与连眉女结合,俱去,人莫能追……”后来,这一典故衍化为“白蛇闹许仙”故事,故事的女主人公由“连眉女”衍变为白蛇,犊子成为许仙。
在许家沟的白蛇传说中,许仙千年前的一位先祖到山上砍柴,看到一只老鹰在叨白蛇,就把老鹰赶走,救下白蛇并带回家,把其搁在陶罐里垫上布,放到热炕上。白蛇在青岩绝修行千年成了小神仙,但此时许仙父母先亡,家道衰落得连媳妇都找不到,只给人家放牛。白蛇感念救命之恩,抱着为许家传宗接代的想法才化作一亡夫之妇、嫁给许仙的。许仙连媳妇都找不到,一位漂亮的寡妇愿意相嫁,当然会答应的——姐弟恋、***、傍富婆等现在看似时尚的元素,但在理学盛行的年代产生得却很有道理。
白蛇传说的经典爱情故事,其穿透时空的力量,来得很朴素——不朴素,还是民间传说吗?
“遥望青岩数十盘,行人牵马足蹒跚……不知仙子归何处?洞里灵津求不干。”在许家沟的白蛇传说中,白蛇就在青岩绝的白衣娘娘洞里修行,小青是淇河里的一条鱼,在洞下的河里修行。她们是好姐妹,经常交流修行心得。(原标题:“淇河、西湖‘对话’白蛇传说”系列之三 青岩绝修下姊妹深情)
来源:大河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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